雲霜長老果真不愧是小師叔眼裡的厚道人,一點沒矯情繞圈子,徑直笑道:“師叔莫急,您既與無相魔君情投意合,她松口答應,孤鳴山當然也不會阻攔,這門親事便算成了一半。”
林璞松了一口氣,喜上眉梢,咧著嘴樂:“那另一半呢?”
她毫不掩飾的愉悅快樂感染了師兄和掌教,雲澈笑道:“另一半就要看師叔自己了。”
“孤鳴山說了,這門親事他們爽快認下,時間也好定,等師叔破塵淪境入遠行,其後再數一個甲子,便可選定良辰吉日,算作婚期。
只要師叔邁步上天階,大婚的日子就定了。”
靈沂已入遠行,魔天甚至都為她量身打造了一枚上位魔神神格虛位以待,此番前程不可限量。
第六境入塵淪是登仙路上攔下最多修者的大關卡。
以劍域小師叔如今的名望地位,若是隻想與魔女成婚,魔宗絕對樂見其成。
但若想和無相魔君結大道婚契成為道侶,不跨過這道門檻,孤鳴山不會答應。
至於一甲子的期限。
一來修者壽數悠長,六十年也不算什麽。
大道婚契非等閑,為免結契二人是被情愛衝昏頭腦迷了心竅,修者結契訂婚,一般師門為其選定的婚期也在三十到一百年後。
二則孤鳴山怕小師叔被魔女迷昏了頭,鋌而走險。
屆時就算破境入遠行也是曇花一現,害人害己。
而六十年剛剛好,足以叫靠旁門左道強自破境的修者原形畢露,反噬而亡。
林璞自然理解孤鳴山的顧慮,轉頭一封箭訊發往靈寶閣,一封飛往孤鳴山,又安排好了金行島上諸般事宜,與宗內報備後,便要封了金宮閉不動關。
“有把握麽?”
靈沂當真如承諾的那般,再不會有意不回她靈訊,叫她胡亂揣測心生不安。
即便林璞把所有安排都與她說了,沒什麽要問的,靈沂想了想,還是發來魔訊多問了一句。
林璞對著燃燒的魔紋紙鴉笑道:“放心,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再叫你擔心。”
那頭,靈沂呼吸清淺,沒有反駁這句“叫她擔心”的話,隻輕聲道:“我會先在孤鳴山執掌二十年宗務,隨後去東極守混沌海,順帶瞧瞧謝師姐,我在那兒等你。”
說完紙鴉便燃盡了,魔訊中斷,林璞目光柔暖,心裡頭是滿溢的快活。
靈沂喚謝沂翡師姐,那便是自居為妻,從小師叔這頭來論的輩分了。
金宮閉鎖,刀劍鏘鳴,金行島陷入沉寂,識海裡萬相睜開了眼,面前是茫茫一片無邊無際的蜃霧。
識海迷霧中,無數人臉掙扎吼嘯著欲要掙脫而出,其中大半面容熟悉。
有死在林璞手中的邪魔惡修,有已入輪回的同袍道友、犧牲的刑堂弟子,還有莽山數十萬人族的臉……
而哀嚎的眾人裡,還有一張她最熟悉的白發美婦慈愛的臉。
識海裡憑空刮起一陣風旋,金風玉露纏綿托舉著萬相振翼騰空。
神鳥輕啼一聲,拖著輝煌尾羽,朝向身前濃霧凝聚出的無數人臉迎了上去......
時光飛逝,轉眼二十年便過去了。
靈沂坐在天魔崖頂側峰刑宮獄殿內主座尊位上。
她額心點著一滴紅珀,耳際垂著兩條水色剔透的珠墜,神色淡漠,唇紅欲滴。
魔女此時雙腿交疊,手肘支在寶座扶手上,玉白的掌心托著側頰。另一隻手正百無聊賴地逗弄著膝上蹦跳的寒雀。
翹起的那隻玉足光裸,腳踝纖細瑩潤,似能一手圈握。而掩於羅裙下的小腿線條流暢,依稀能看出白膩滑嫩。
可階前十丈遠處,正有一名罪徒哀嚎嘶吼著打滾。
他額頸青筋暴起,周身顫抖,渾身脈絡好似充氣一般鼓漲著把人撐大了足足兩圈。
可他兀自掙扎著爬到一旁的刑具上,任由鐵索將自己束縛住,隨後一名魔徒執鞭一甩,萬道鞭影劈裡啪啦呼嘯甩到他身上,登時血花四濺,碎肉橫飛。
等經絡被魔鞭抽打縮回,罪徒身形回縮至原樣,他便從刑架上滑了下來。
“不!”
罪徒無力地脫離了刑架,面色卻愈加驚恐,身上禁製重啟,脈絡膨脹撐大,他重又痛苦嘶嚎翻滾起來……
此時一道烏芒飛向殿上寶座,被玉指夾住。
靈沂唇角微勾,慵懶舒展腰身站了起來,瑩白的足趾套入繡鞋中。
“行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暗沉的魔宮裡香風淡去,魔徒押著罪人關回獄裡,搖頭提點道:“十四魔君掌刑獄,你竟然還敢頂風犯事!不過也是你運氣好,這個月雜耍班子來得早,下個月魔君就要卸任去東極守混沌海了,到時刑宮換一位長老,你許就能早些服完刑出來。”
那罪徒躺在地上,氣若遊絲喘息苦笑道:“我若是運氣好,就不會在七年前犯事被扔進魔獄的第二天,遇到十四魔君心血來潮過來掌刑宮。”
魔徒站在門口,心有戚戚,把孤鳴山律條又默背了一遍。
孤鳴山腳下,一支俗世商隊正等在傳送陣外。
商隊裡的人有老有少,除了領頭的是名修士,其余的俱是凡人。
隊伍裡有少年是第一次來孤鳴山,見到傳送陣上來往消失又出現的修家,心中既恐懼又向往。
有來慣了的老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別擔心,這些仙家人都很好,尤其是我們要表演的客人,更是溫柔仙子,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