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頤一愣。
賀林奈接著說:“說起來,爺爺也算是被我氣死的吧……我在那個時候一把火把房子燒了,是不是挺不孝的?”
賀林奈看向祝文頤,眼神變得很脆弱,像是某些失去庇護的小動物。
祝文頤最看不得這種表情了,心裡一疼,便托住了賀林奈的腦袋,道:“不要這樣想,爺爺最後還在想著你,希望你好好的。”
若不是如此,也不會在臨死前一刻才同意拆遷,還把這“背叛了祖宅”得來的財產全數留給了賀林奈。
可惜賀林奈一走就是十年,找也找不到。賀爸爸代為保管這筆錢,尋了賀林奈好多回,都沒有尋回來。
祝文頤小時候還滿懷希望,以為賀林奈到了十八歲會來取回屬於自己的財產,那就可以順帶看賀林奈一眼了。可惜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二十四歲,也沒有等來。
作者有話要說: 懶得防盜了……雙十一結束了,大家的錢包成功減肥了嗎?
☆、晉江獨家發表
作者有話要說: 生離死別不過一口氣兒的事情,一口喘不上來就去了。
祝文頤聽見賀林奈掏心掏肺地自我剖析的時候,心裡慌得很,生怕這人給自己施加太多壓力,將爺爺的事情一股腦全部抗在肩上。
雖然她也怨懟過,為什麽賀林奈能一走那麽多年都杳無音訊,小的時候被梅伊嶺攔著也就算了,長大了也不過來。但此刻千萬不能坐實這個邏輯鏈條,否則以賀林奈的軸勁,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情呢。
祝文頤只能拍了拍賀林奈的頭,說:“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這種事情還想不通,那愧對身份證上的二十四歲了,我看打個對折正好。”
賀林奈的表情舒展了些,不像方才那樣滿臉寫著“我要為爺爺報仇我要自殺”了。
祝文頤忍不住又叮囑一句:“就算真要給天災定性為人禍,那罪魁禍首也絕對不是你,是二叔他們。”
說到二叔一家人,賀林奈頓時同仇敵愾了起來,當即罵了一句“小婊.子們”,祝文頤也沒製止,她也挺想罵的。
雖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亙古真理,但做到那個不要臉皮的程度,也著實令人咂舌。祝文頤忍不住與賀林奈八卦起後來聽說的種種:那事之後賀清秋和那家人掰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賀慶夏灰溜溜回了浙江,錢沒套到,工廠倒了,還欠了一堆高利貸;兒子又不爭氣,考不上本科;又嫌國內大學級別太低,配不上那寶貝兒子,咬咬牙送到國外,一年好幾十萬,債台高築,就等著兒子回來解救呢……
再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那個胖小子如同鑽入資本主義的一尾魚,消息再也尋不見了。
人活在世,遇到什麽邁不開的坎,就需要一個明確的對象來恨、來罵,否則只能沉溺在自己的無能中,輾轉反側,夜不能眠,最終恨起自己來。
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源於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等罵完了恨完了,自身就還能暫時忘卻無能,虛偽而臃腫地活下去。
好比此刻,兩人聊了好一會兒二叔的事情,感慨了一會兒人世無常,賀林奈心裡的內疚與悲憤便慢慢地消散了。
人生就是這樣了。
賀林奈開始忙起來了,這陣子連腳都不沾地的。這陣忙碌像是有邪一樣,來得猝不及防。
祝文頤本來打算著找個周末跟賀林奈一塊兒回家,把在一起這事兒跟父母都坦白了。可賀林奈忙得連洗澡換衣服的時間都是從吃飯裡頭省出來的,她也就沒好意思說這話了。
同時心裡還隱約有些安心。
前幾天大無畏得很,說參加完婚禮就要出櫃,但說實在的,心裡卻還沒有做好準備。她還沒有探過父母關於賀林奈的口風——不是“作為侄女的賀林奈”的口風,而是“作為女婿(?)的賀林奈”的口風。
就算老一輩再開放,強忍著接受了同性戀的概念,也不一定能接受自己養了那麽多年的侄女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女兒的另一半。
因此賀林奈說她忙的時候,祝文頤還稍微松了一口氣,覺得這事情也能往後壓一壓。
隨後就是愧疚——祝文頤始終認為,在愛情上不果斷,那就是不夠負責。她已經不果斷了十年,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可不能縮。
因著這一點詭異的“責任心”,祝文頤多次對賀林奈表示:要麽我就先行探一探父母口風,或者單方面把櫃門推開算了。
賀林奈自然連連攔她:別別別,這事兒你等我一塊兒,總不可能一直忙,就算一直忙到年前那不是還有年後嘛。
次數多了,祝文頤也就覺出味來了……
賀林奈不會也是怕了吧……
這事兒畢竟不是別的,哪怕是賀林奈突然聲稱她在外邊有一個六歲的孩子,估計都比出櫃掀起的風浪小。
原來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慫嘛。
祝文頤歎了一口氣,難得地感覺到自己跟賀林奈都還不是太成熟。
祝文頤從小到大都是照顧人的角色,難免比同齡人成熟一些。隨著成年和上大學,這種成熟慢慢定了型,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挺靠譜的。但這種錯覺在出櫃的事情面前土崩瓦解,祝文頤一下子從一個自強獨立的成年人跌份成了小學生,也是很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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