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超市的老板姓賀,那叫什麽呀?”祝文頤問。
老太太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她:“這就不知道了,大老板嘛,我一個老婆子又不認得的。”
“二小到了,二小到了。”
司機大聲喊道。小鎮就是這樣的,公交車不嚴格按照站點停靠,因此司機只能為這多出來的無數個站點報站。
老太太帶著祝文頤下去了,還在打聽:“你以前,是在二小上學麽?”
“對啊,我奶奶以前是二小教務處主任,爺爺是中學裡的副校長,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應該姓賀來著。”
這話一說,老太太的神情就有些變了,大概是想起來了某些往事。她驚訝而略帶警惕地看著祝文頤,說:“你是賀老師的孫女啊?你是老幾家的?你看看我老眼昏花,都不記得了。”
“老三家,我繼父在賀家排老三。”
祝文頤這樣一說,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氣,說:“老三家啊,怪不得。老三家好啊,老三家孝順……”
祝文頤看老太太這個反應,有些奇怪。這個意思,是老大老二家的不孝順嗎?還是聽說了什麽流言蜚語?
“老三家怎麽了?”祝文頤問。
但老太太什麽都不說了。
祝文頤也不是回來找老太太嘮嗑的,也就不深究這個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
二小也改變了不少,裝修看上去恢弘氣派了許多,終於有點“百年大業教育為本”的樣子。
祝文頤順著這條自己走了千百遍的路走,想起小學時跟賀林奈一塊兒上下學。潮水般的回憶湧了上來,小學五年級那個幼稚又充滿領土意識的賀林奈幾乎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祝文頤忍不住想:要是沒有自己的話,賀林奈會長成什麽樣子呢?會是一個地痞流氓小混混嗎?她帶著李雙全四處打架的時候,可是威風霸氣的很。
要是沒有自己跟祝武凱,賀林奈也就不會跟初中生對上,也不會拿磚頭開人的瓢了吧。說不定會漸漸懂事,成長為一個很好很好的新社會四好青年,就如同現在一樣。
可自己呢……要是媽媽沒有改嫁到賀家,自己跟祝武凱一定沒有這樣穩定而溫馨的生活,說不定有上頓沒下頓,連學都上不了呢。
回憶過去並作出不同的設想,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知不覺,祝文頤已經跟那個老太太分別,並且走到了自己家門口。
舉家搬遷的時候,賀叔叔和媽媽早就沒有了房子。原來的房子是爺爺奶奶名下的,那時候早已經跟政府簽了搬遷合同,老房子也不知道保留了幾年才被推倒。
但,不管是幾年,現在已經是一棟高樓了。祝文頤看著覺得特別陌生,這麽高的酒店……卻再也不是自己的家。
才離開了這麽些年而已。
祝文頤背著一包裹衣服,突然覺得自己無處可去。她來的匆忙,並沒有訂酒店。
就現在訂酒店也不是不可以,但,祝文頤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猶豫。
她不知道賀林奈現在在哪裡,只能夠憑借著李雙全給的些許信息,確定對方一定在鎮上。
她站在那個洋不洋土不土的酒店門前,發呆了許久。直到保安大爺走過來問她“是否需要什麽幫助”,她才如夢初醒般地離開了。
腳下漫步,不自覺,就走到了當年鄰居奶奶住的小巷子。
賀林奈在這裡堵過自己,抓住了自己的小秘密……
她們也在這裡躲避混混的“追殺”,最後躲到了鄰居奶奶家裡……
也曾在這裡看著李雙全被他父母送去學手藝……
沒想到這條小巷子竟然還在。
祝文怡感慨萬千,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進去。
熟悉的記憶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想:鄰居奶奶現在這麽樣了呢?
舉家搬遷的時候她還小,沒辦法對鄰居奶奶做出什麽承諾,只能找了一個下午偷偷跑出來,在鄰居奶奶面前哭。鄰居奶奶笑自己“小哭鼻子”,卻也勸自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自己還真是混蛋,那時候身不由己,可這麽多年過來了,也沒想著說回來看看鄰居奶奶。
自己口口聲聲說的“想念”和“喜歡”,都是狗屁。
萬一……萬一鄰居奶奶現在作古了呢?
祝文頤看著那扇木門,突然很膽怯。
鄰居奶奶沒有子女,無人送終的話,會不會想起自己,然後心裡有點怨恨呢?
祝文頤不敢伸手推。
但小院子裡傳來水流的聲音,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說:“奶奶,我給你洗菜啦!”
賀林奈的聲音。
☆、晉江獨家發表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心中那一抹淡淡的惆悵霎時被興師問罪的興奮和久別重逢的喜悅衝散, 祝文頤“啪”地推開了木門。
和賀林奈大眼瞪小眼。
賀林奈表情有些尷尬,眼神不自覺下瞟, 這是在躲避。
祝文頤款款大方走進去, 邁過高高的門檻,大聲喊:“奶奶!我回來看你啦!”
同時手下也不閑著, 自然地接過賀林奈手中的瓷盆, 開始洗菜。
豇豆、辣椒、西紅柿……
看來這段日子你過得很安逸嘛。祝文頤想,心裡有些微的不平衡。
賀林奈愣在原地, 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祝文頤惡劣地想,也許根本就想不到我會出現在這裡吧, 你逃跑的時候就不考慮結果的嗎?難道你打算在這裡躲一輩子,放棄事業,放棄友情,也放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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