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兩人講悄悄話,祝媽媽特意讓她們倆住在一間房裡。好在祝文頤房間裡的床夠大,睡兩個身材苗條的女孩子是沒有關系的。
這本來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從賀林奈的嘴裡說出來就帶了一些別的意味。祝文頤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快點洗,洗完之後我洗。”
衛生間的門開了小小的一條縫,裡頭有些氤氳的霧氣跑了出來。那些霧氣圍繞著一雙手繚繞,像是仙女出浴時自帶的特效一樣。祝文頤看著那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忍不住心猿意馬了起來:董永偷看七仙女洗澡的時候,也是看到了這樣一雙手嗎?
賀林奈的聲音響起來:“把衣服給我吧,我快洗完了,擦一擦就可以穿了。”
祝文頤家衛生間囊括了廁所和洗澡間的雙重用處,僅僅是用一塊透明玻璃隔開了以示區分。賀林奈的聲音近在咫尺,祝文頤幾乎能想象到賀林奈是怎樣任由水珠在身上遊走,然後來到門前,開了這樣小小的一條縫的。
這條縫如同某種象征和暗示,平白讓祝文頤心神不寧。她看著那隻手,心想:賀林奈穿洗澡拖鞋了麽?還是直接踩在地上的呢?
“衣服呢?”那隻手晃了晃,賀林奈說:“祝文頤你不會跑了吧?”
祝文頤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把手上的睡裙放到賀林奈手裡,然後逃也似的跑掉了。
賀林奈拿到睡裙之後,腦袋也從那條縫裡鑽了出來。她的頭髮濕漉漉的黏在臉頰上,倒顯得皮膚更白,眼神更無辜:“祝文頤,你要是急的話,不如進來一起洗?”
祝文頤倉皇間回頭,看見了賀林奈的笑容。
這笑容絕對有鬼,這嘴角勾起的弧度,這若有似無伸出的舌頭,這敲打著臉頰的手,還有從縫裡露出來的半截脖頸……
以自己單身這麽多年的經驗起誓,賀林奈絕對是故意的!
“呸!”祝文頤對著賀林奈假意吐了一口口水,然後逃了。
祝文頤坐在客廳了,心亂如麻。
她記得十年前賀林奈讓自己跟魏青城分手,也記得那個安靜幽黑的晚上賀林奈的親吻……
這十年來,在尋找著賀林奈的同時,她也仔細思考過這個吻的含義。
那絕對不是一個純真的姐妹間的親吻,即使它純潔如聖子與聖子的觸碰。
可那是一個沾染了□□的吻嗎?過往十年裡,祝文頤一遍又一遍地倒帶重播,也同樣無法讀出這層含義。
既然什麽都是不了,那隻好什麽都不是。祝文頤刻意不去想這個問題,手指卻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摩挲著自己的嘴唇,心想:賀林奈當時為什麽親我來著?她真的親了我嗎?
在她懷疑記憶的時候,賀林奈已經完完整整地穿好睡衣出來了。見到祝文頤坐在沙發上發呆,她從身後一把摟住祝文頤的脖子,說:“想什麽呢,還不去洗澡?”
剛從浴室裡出來,賀林奈胳膊上還帶著一絲絲熱氣,熱氣蒸騰出來,剛剛拂過祝文頤的臉頰,就被空調26度的恆溫鎮壓了。
……好吧,就算十年前她們純潔得跟天使的羽毛似的,現在這樣也一定有一點別的東西。
祝文頤是沒有談過戀愛,但絕不至於到連這都看不出來的地步。她站了起來,說:“你洗完了?”
這是當然的。
賀林奈順勢放開了她,說:“嗯,你可以進去了。”
這條睡裙是祝文頤念本科時買的,眼光跟現在很不一樣,一看上去就是學生的審美。穿在賀林奈身上倒還算合身,挺可愛的。
我穿了你的裙子,你穿了我的睡衣,姑且算扯平了吧。
祝文頤深深地看了賀林奈一眼,隨後拿了乾淨的衣服進去了。
地上濕漉漉的,靠近門的地方隱約還能看到兩隻腳印,還沒消散,隱隱約約的。
祝文頤關上了門,這一秒她鬼迷心竅了,她脫下了鞋子,小心翼翼地順著那兩個半隻的腳印踩了下去。
地板冰涼冰涼的,瞬間將祝文頤驚醒了。她立刻穿上了拖鞋,放了熱水。
天哪自己剛剛在幹什麽……是個變態嗎?
為了防止這樣色.欲熏心的事情再次發生,祝文頤沒開熱水,直接冷水澆了一頭,好像是在警告自己一樣。好在時值夏天,用冷水洗澡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爽快感,並不至於著涼。
洗澡的時候祝文頤就在琢磨了:自己的確沒有解讀出錯嗎?賀林奈的確是那個意思嗎?
而自己……又真的對賀林奈有意嗎?
這些問題跟人生三大問題一樣無解,又如同任何一個形而上的問題一樣可以套用無數種甚至自相矛盾的答案。
祝文頤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弄不清楚答案,索性放棄了,胡亂擦了擦身體就出去了。
進到臥室,賀林奈正坐在床邊玩手機。睡裙很松散,帶子從肩膀滑落,看上去天真又魅惑。
祝文頤頓了頓,走向賀林奈,摸了摸對方的頭髮,說:“怎麽沒吹?吹風機我房裡有,我給你拿來用。”
賀林奈對她笑了笑,然後什麽都沒說,坐在原地等著。
祝文頤找出吹風機之後遞給賀林奈,賀林奈也不接,說:“你幫我吹。”
祝文頤愣了愣,沒有去接吹風機。
賀林奈仰起頭,天真又無辜地看著祝文頤,眼神像極了十年前茫然無助的她。發梢的水珠一滴一滴滑落,從下巴滴落到了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