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音正在挑衣服,忽然感覺身旁垂下一道暗影,以為是自己擋著別人了,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
登時她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複又低下頭去重複挑選衣服的動作,沒打算說些什麽。
許沁柔暗暗壓下心裡不斷竄起的火苗,也順手拿起最近的一件衣服,指尖輕輕撚著衣領,狀似不經意。
“總是要趁季買些衣服,這一買,家裡的衣服有新就有舊,時間久了就有感情了,舊的就也舍不得扔了。
但到了真不想要的時候,既然扔了,那就要有些骨氣,別再回頭撿。
更可況人呢,喜新厭舊已經是常態,既然想要安於現狀,就別再做些魚和熊掌兩者兼得的夢。
所以,勿念前塵,享膝下福,兩廂清閑,請您自重。”
許沁柔說完便將手裡的衣服又完好的掛回遠處,轉身直接走了,毫不猶豫。
甚至說那些話的時候,都沒曾看杜音一眼,現在隻留下她僵硬的把著手裡的衣服,面色白了幾分。
剛剛許沁柔那番話,又是借物喻人,又是客氣寬慰。
可是杜音明白,她只是警告自己,別再打擾薑韻的生活了,兩不相關最是清閑。
一旁的女孩見她臉色不太好,連忙走上來關心道:“媽,你怎麽了?”
杜音低下頭,隱去那些晦澀的淚水。
“沒事,這件衣服很適合小歌,來,去試試吧。”
女孩半信半疑,又看了她幾眼,終是接過衣服,慢慢走向了試衣間。
杜音看著她,招了招手,笑了笑,腦海裡忽然想起小時候的薑韻。
每一次在薑國才打她的時候,總是用小小的身軀護著她,自己都害怕的不成樣子了,卻仍護的嚴實。
“媽媽,你不疼吧,沒事的,韻韻不疼,爸爸舍不得打韻韻……”
想著想著,杜音知道了,薑韻想要的無非就是平靜的生活,那自己的出現又有什麽意義呢?
叨擾,擺不上明面的身份和不值一提的關心。
她甚至連在現在丈夫的面前承認薑韻的勇氣都沒有,她自私,她……不想破壞眼下的生活。
可又不自知,以為道歉了就可以彌補當年的錯,以為借著母親的身份做些什麽就能安撫好那個孩子。
說到底,她是不配上薑韻媽媽的這個身份的,什麽都做不到,偏偏又什麽都想要。
薑韻,以後我就不打擾你了,你要好好生活,許沁柔給我的祝福,我也給你。
忘卻前塵盡數悲戚,縱享余生兼得歡愉,我們,我們就兩廂清閑。
許沁柔步伐輕快的往外走去,幾人還在那裡等著她。
薑韻笑著看著她,看見她過來柔聲道:“舒服了?”
她沒問她去幹什麽了,她知道她的女孩只是為她抱不平,想為她出一口氣罷了。
明明太陽隱在青空,薑韻卻覺得那種光和熱全是身邊這個人給她的。
許沁柔輕輕拉過她的手,沒說話,徑直往外走去。
薑韻笑著跟上,只聽見一聲,“以後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話是輕輕柔柔的,卻那樣猛烈又堅定的撞進了薑韻的心裡,一顆心輕輕緊縮著。
以後,她就是許沁柔一個人的了,誰說不是呢?
一直是啊,在那些荒涼無望的日子裡,哪怕再也沒有相遇的可能了,薑韻就已經擅自將自己規劃到了許沁柔的領域。
眼下被那人主動的說出,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大概是……天亮了吧。
晚上,許沁柔洗完澡出來,頭髮已經吹得半乾,只剩下發梢處帶著些許的濕意。
她一邊用毛巾輕輕的擦拭著,一邊走到床邊,將一旁買的衣服拎上來。
然後細致的一一放在床上鋪放開來,眉眼處流溢著的都是喜不自禁。
薑韻坐在一旁看見她的動作,瞥了一眼便不再看,有些期待那人看見那件衣服的表情。
時間過得有些長,那人還在一件一件的品味著,好像是多享受的一件事。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來,也不擾人,就是讓人心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沁柔那邊忽然沒了動靜,仿佛一瞬間連呼吸都靜止了。
薑韻察覺到這一細微的變化,抬眸看去,笑了。
許沁柔手裡正拿著那件對她來說燙手無比的衣服,眼神裡滿是不可思議,借著便是滿滿的羞窘。
可她又怕薑韻發現,便準備悄摸摸的給收起來,當做沒事發生的樣子。
然而薑韻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像是踩著點一般,“衣服看的怎麽樣了?”
許沁柔有些僵硬的轉了個身,企圖把手裡的衣服遮住,穩了穩心神。
“都挺好的,很適合你,等會我就拿去衣櫃掛起來,嗯,不對,我現在就去。”
“是嗎?都很適合我嗎?我看看。”
薑韻的臉上滿是笑意,說著便輕輕挪了過來。
動作輕柔速度卻也是極快,很快就到了許沁柔背後。
完全不給她遮掩的機會,自然的接過她手裡那件“燙手的山芋”,語氣一本正經。
“這件不適合我,嗯……許老師穿的話應該是正正好的。”
許沁柔的臉陡然紅了起來,快速的抽身走開,眼睛都不敢看她手裡的衣服,結結巴巴的。
“不適合不適合,不是我買的,我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