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在聽見舒老爺的問話時,沒有直接給他解惑,她望了一眼舒老爺, 隨後跪在了他的面前。
她神情嚴肅不似在玩鬧, 垂著眉頭的樣子是舒窈少見的頹喪。
舒老爺眼皮子跳了跳,伸手就去扶自己的女兒, 看見夫人和阿曼落淚,這並不算是個什麽難得一見的場面,但是窈窈這個一向要強的孩子,破天荒的跟自己跪下了,端看她臉色神態,舒老爺沉下了心,問道:“窈窈,你該不會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吧?”若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的一面?
舒窈扯了扯嘴角,無奈地笑了笑,說道:“爹,你想哪裡去了,我整日在家中,能翻什麽大罪。”
“那你這是為何?好端端的還跟我跪下了,我扶你起來,你也不願。你們娘仨到底在跟我賣什麽關子?”
舒老爺按了按太陽穴,面對現在的這個難題,比他拜見將軍還要讓人膽戰心驚。
舒窈低著頭,緩緩說道:“爹從來都不會因為我是個女兒身而看輕我,旁人有的東西我都有,甚至比那些男子擁有的東西還要多。
我不覺得我是個女兒身是件多麽沮喪的事情,但自從爹娘想讓我嫁人亦或是招婿時,我才意識到我現在的身份可能給爹娘帶來了一些不便。
您不想讓我嫁人,是心疼我會在夫家受委屈,所以爹娘就打定了主意招婿。到時候我生下的孩子就會是以後舒家的繼承人。”
舒老爺坐在了椅子上,眼神中帶著幾分懷念,一轉眼,窈窈都成大姑娘了,不再是從前那個騎在自己肩上的幼童了。
他感慨道:“我不在乎我的孩子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賺這麽多錢,染了這一身的銅臭,為的是你們娘倆兒。所以窈窈,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舒窈放在腿上的雙手被寬大的袖子遮的嚴嚴實實,所以舒老爺看不見她已經攥緊的拳頭。
在舒老爺還未歸來時,舒夫人面對著阿曼的嚎啕大哭,根本提不起一丁點兒的火氣,甚至還因為阿曼的話心痛如絞,所以舒夫人暫時算是接受了這個現狀。
她雖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但也知道這件事是多麽的驚世駭俗,因此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跟舒老爺詳談,這才有了她帶著阿曼回裡間的舉動。
舒窈想起了阿曼臨走前的牽掛神情,心中微軟,緊抿著的嘴角不由得瀉出了笑意。
她破釜沉舟地說道:“爹,我不想嫁人,我也不想招婿。我想和阿曼妹妹在一起。”
她的話一時半會兒沒讓舒老爺反應過來,他還有閑心笑著,說:“你們現在不就是成日在一起麽?感情好的比親姐妹都親,我有時都還納悶兒你們天天怎麽能那麽親近,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但隨著他話音剛落之際,舒老爺猛地一下站了起來,他臉上的肌肉抽動著,讓他的長須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竟然發生了擺動。
舒窈沒有抬頭,在聽見舒老爺發出的聲響時,她彎下腰,額頭抵地,道:“爹,我心悅阿曼。求您同意了我們吧。”
這時,舒老爺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抬手揮袖把茶盞摔在了地上。在震怒中他還保持著氣度,顯然他不想用責備和訓斥讓舒窈改變主意。
這個女兒,舒老爺很了解,她像極了自己。當年他從漠北來到千裡之外的金陵做生意,在上元節遇見了舒夫人,對她一見傾心。
後來舒夫人的父母覺得漠北太遙遠,並不舍得女兒嫁過去受苦,他們差點兒就拆散了這對鴛鴦。
但是舒老爺不甘心,他向舒夫人保證,他會成為漠北最有錢的人,絕對不會讓她跟著自己受罪。那時候舒老爺費了很大的心神,最終才抱得美人歸。
早些年的漠北舒家做不到一支獨大,靠著舒老爺的努力,這才坐上了首富的位子,直到如今。
舒老爺從舒窈的身邊經過,聽他的腳步聲,大概是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了。
跪在地上的舒窈不再腰板筆直,她隨意地癱坐在地上,裙兒散著,從背影來看有些落寂。
舒老爺的態度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舒窈沒有過多的失望。
不管如何,算是給爹娘有個交代了。
她沮喪地歎了歎氣,最後扶著地面站了起來。
舒窈拍了拍自己的裙面,一轉身就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的阿曼。
“舒窈姐姐...”
舒窈展開了雙臂,阿曼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剛開始還小步走著,到後來乾脆跑動了起來,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裡。
“別怕,現在的局面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阿曼點了點頭,她從舒窈的懷中離開,用紅彤彤的眼睛望著舒窈,眼底裝著對她的歡喜和傾慕。
“娘呢?”
阿曼臉頰飛上羞雲,道:“我擔心舒窈姐姐所以就悄悄地走出來了,乾娘瞪了我幾眼後就不管我了,她正在房裡淨面呢,說是哭得眼睛疼。”
舒窈對阿曼的一舉一動早已熟稔於心,看她這麽扭捏,便又問道:“僅僅只是這樣?”
阿曼就知道自己瞞不過她,“乾娘說我為了舒窈姐姐向她耍心眼兒,明知道她舍不得怪我,還故意說那番話,她說我現在心裡早就沒她這個乾娘了,裝的...都是舒窈姐姐。”
自從來了漠北以後,阿曼的乖巧已經深入人心,她能有耐心的陪著舒夫人一坐就是一下午,還會時不時的給她煲湯做糕點,舒夫人本就把她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女兒,在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後,阿曼已經是她的心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