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爛卻閉口不言,甚至還看了門口一眼。
盧氏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剛過來的蘇北顧與覃如意,她瞬間就冷靜了下來:絕不能讓新婦知道城兒並非出公差,而是在逃婚。
她勉強地擠了擠臉上的肉,試圖讓自己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新婦,你這是把家裡的人都認識完了?”
覃如意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還沒有,只是看見蘇爛回來了,便猜官人是不是也回來了,想著來阿姑這兒或許有官人的消息。”
盧氏乾笑著:“他忙著呢,剛給了一封家書,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差事要處理,才沒空回家。”
覃如意表情怪異:“或許是吧!”
盧氏無暇去解讀她的神情,急急忙忙地拆了信來看,結果剛看了個開頭,就把她氣得火冒三丈。抬頭看見覃如意還在,她壓下火氣,說道:“新婦啊,我這兒沒什麽事了,你去忙吧!”
這明顯是要把人支開。覃如意道:“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覃如意轉身出去,在門口還回首看了蘇北顧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詢問她是否要一塊兒走。蘇北顧卻沒有回頭,而是看著盧氏的反應若有所思。
待覃如意走了,盧氏才關起門來,問蘇爛:“你老實跟我說,城兒到底幹嘛去了!”
因蘇北顧在場,讓蘇爛有些顧慮,盧氏道:“這是我的女兒,有什麽事不能讓她知道?”
蘇南城不在家,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親生骨肉蘇北顧了。
蘇爛這才支支吾吾地道:“郎君其實不在潭州了,他將小的留在了馬遞鋪,並給了小的兩個安排。郎君說,若是婚事取消了,就讓小的直接去找他;若是婚事沒有取消,便讓小的帶這封家書回來……”
蘇北顧不緊不慢地問:“不在潭州是怎麽一回事?”
盧氏把那封讓她看了火冒三丈的家書給蘇北顧,後者接過來一看,只是訝然地挑了挑眉,並沒有盧氏那麽生氣。
她說呢,蘇南城怎麽可能在外頭躲那麽多天,原來早就有更好的去處了。
蘇南城在信中坦言,他的上峰,即荊湖南道轉運使被一紙調派去福建道當轉運使了,他向來得上峰的重視,在這次調任的過程中,上峰向朝廷舉薦了他,他得以從正九品的【殿直】升為從八品的【供奉官】。
【殿直】與【供奉官】都是武官官階,同時也是通過納粟捐官所獲得的官階之一。官員的資歷與俸祿都與官階掛鉤,因而蘇南城這是實打實的升了官。
與此同時,他的職務也從【巡轄馬遞鋪官】調去了建州監茶稅。
監茶稅顧名思義就是負責征收茶稅、茶葉貿易事務的監當官。相較於【巡轄馬遞鋪官】,監當官的要求會高許多,比如朝廷明文規定,通過納粟捐官的方式入仕者不能擔任與財務相關的官職。
所以,照理說蘇南城是沒法去監茶稅的,可偏偏他就是去了。
再者,一個在朝中毫無根基,又無功名在身的小官是如何得到轉運使的青睞的?
蘇北顧隱約猜到什麽,但並沒有往細了想,畢竟蘇南城是如何攀附上轉運使的,都跟她沒關系。
當了監茶稅的監當官後,蘇南城無需再像從前那樣三天兩頭就跑到各地去巡視,也不用擔心像他爹那樣,說不準哪天就在巡視的路上遇到了反賊,慘遭殺害。
安全得到了保證不說,跟稅務相關的官職往往也代表油水多,尤其是建州的茶稅,那更是肥的流油的好差事。——眾所周知,建州是貢茶的主產地,其中有著名的官茶茶場——北苑茶焙,這兒所產的“片茶”一斤得十八貫錢,精品茶則要四十貫。
對福建轉運使來說,能讓他的政績更亮眼的就是茶稅了,故而他十分重視茶務,蘇南城被他放到了這個位置上,若是乾得好,將來肯定官運亨通。
一股春風得意的氣息躍然紙上。
蘇北顧輕笑了聲,道:“原來如此,那這算是雙喜臨門了。”
“哪有什麽雙喜臨門?”盧氏還氣得很。
“兄長升官又成家,這不是雙喜臨門嗎?”
蘇北顧知道盧氏為什麽生氣,——她並不是不高興蘇南城升官,她只是不高興蘇南城沒有提早告訴她升官的事,讓身為母親的她失了面子。
盧氏一噎,望著一臉淡然的女兒,好會兒才歎了口氣:“你這反應險些讓為娘的認為這不算什麽大事。你也太淡定了。”
“這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娘只要往好裡想……首先是兄長升官了,其次兄長與嫂子的婚禮也順利完成了,雖說眼下村裡還有些人有非議,可只要他們知道了兄長升官之事,這些非議都會消失的。”
蘇北顧並非真的替蘇南城高興,只是不管她高興不高興,這事都已經有定論,她跟盧氏無仇無怨,自然不會說些掃興的話。
盧氏被她這麽一開導,怒氣也消了不少,只是心頭仍舊有些憂慮:“這事要如何跟新婦說?”
蘇南城對自己逃婚的行為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他說這任命文書是他出發前兩日才下達的。他本想與家人分享這則喜訊,再考慮帶著母親到建州生活的事情。可他的上峰催得緊,還囑咐他要低調行事,免得在上任途中出了什麽意外,為此他才選擇瞞著家人悄悄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