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露白似有若無地歎氣:“你上次也是這麽想的。”
語氣不像責備,倒像是無奈和縱容。
薑照雪突然就有點胸悶,鈍鈍地疼。
她想起了那一夜岑露白是怎樣溫柔體貼、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的。她甚至能想象得到此刻岑露白如果是在她面前,該是怎樣低垂眼睫,微微蹙眉,凝望著她說出這句話的。
她一直對她那樣好,可她現在滿心滿意盤算著的卻是如何抽身、如何辜負她。
她真是一個大混蛋。
岑露白終究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叮囑:“不要太逞強了,不對勁的話,記得吃藥。”
薑照雪悶聲應:“好。”
掛斷電話好一會兒她都沒有動。她站在窗前,望著窗戶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失神。
她問自己,為什麽就不能不喜歡岑露白,安分守己地做岑露白的朋友?
岑露白什麽錯都沒有。她一丁點都不想讓岑露白難過的。
可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情緒低沉,沒再和沈奕她們玩鬧,借口身體不舒服先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她脫了外套躺下,側身望著飄窗上的紅玫瑰,依舊心煩意亂。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再一次突兀地響了起來。
薑照雪取過查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以為是騷擾電話,直接掛斷了,然而沒掛斷幾秒,同樣的電話號碼又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薑照雪遲疑地接起:“你好?”
電話那端是一個帶著西城口音的男聲:“你好,我是送同城快遞的,麻煩你下來簽收一下,我在你酒店門口。”
薑照雪莫名:“是不是打錯了?我沒有買東西。”
難道是岑露白說的那個特色菜半成品?可是不是說後天早上送過來的嗎?
對方被她問得不自信,向她確認:“你是叫薑照雪吧?電話尾號是098吧?”
薑照雪:“……”
好吧,確實是她。她穿上外套,將信將疑地下樓了。
快遞員把一個紙袋子交給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薑照雪拎著紙袋子,感覺大小也不是特色菜品的樣子。她打開紙袋子的折痕,發現沒有封口,紙袋子裡裝的是一支電子體溫計、很多盒不同品牌針對不同症狀的感冒藥和一張留言條。
留言紙條上,鉛字印著:照顧好自己。
薑照雪剛剛築起的心牆在一瞬間又坍塌了大半。
是誰送的,不需多想。
她站在冷冽的夜風中,一時間分不清楚是甜意多一點還是痛苦多一點。仿佛在冰與火之間搖擺。
她不明白,岑露白怎麽能這樣?真的能對一個朋友周到到這種程度嗎?
她是想問岑露白的,可拿起手機,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還是問不出口。她隻說:“藥我收到了,謝謝你。”
岑露白不知道是不是在忙,沒有回復她。
薑照雪咬唇,控制不住浮想,最後一次放縱自己尋求莫須有的可能。
她邊往酒店裡走邊問容稚:“如果你在外地出差,感冒了,你暗戀對象知道了,馬上找同城急送給你送藥,能不能說明對方其實也有一點可能喜歡你?”
容稚這次手機好像就在手邊,很快回她:“說明她很關心你吧?”
“喜歡呢?”
“說不定?這個要分具體情況吧?”
薑照雪緊張:“嗯?”
容稚客觀:“談殊如也對我做過類似的事,可是,她不喜歡我呀。”
“撲哧”一聲,美麗的氫氣球終於徹底被扎破,薑照雪雙腳被綁回了泥濘的沼澤地上。
容稚還在追問:“怎麽了,你最近怎麽總問我這種情感問題?是你那個朋友還在困擾嗎?”
薑照雪失魂落魄,怕她又問那個人是誰,欲蓋彌彰:“不是啦,就是不小心和別人聊天正好聊到這個。”
她鎖了手機屏幕,看著電梯光面的門,恍惚在看一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覺得自己可笑又醜陋。
她告誡自己,不要再自我意識過剩、癡心妄想了。
她不想再陷入一段無望的感情,折磨自己,更不想給岑露白帶去困擾。
岑露白需要的只是一個友好的合作者,她不該有這些越界的心思的。
長痛不如短痛。薑照雪指甲陷入掌心,下定決心——慢慢退回到最開始那個謹守本分、沒有太多私交的合作者位置吧。
這樣對她們來說才是最好最合適的。
這麽想著,在接收到飯店那邊送過來的特色菜半成品後,她和岑露白發消息,岑露白關心她們“你們下機後怎麽回去?讓鄭叔換七座的車接你們好嗎?”時,她拒絕了:“不用,老師會帶師姐和師妹她們回學校,我和她們一起就好了。”
其實老師也沒有開車來,她們需要各自打車回去的。但她沒有辦法再心安理得地享受岑露白這些超乎普通合作夥伴的照顧了。
岑露白似乎沒有懷疑,很快回她“好”,而後自然地問:“MOC展從明天開始,到23號結束,你看你哪一天有時間,我安排一下工作計劃好嗎?”
薑照雪長睫顫動,好幾秒後才開始移動指尖:“對不起啊,展覽我可能去不了了,我們開完這個會議,發現項目的論文有好多地方需要改,我需要趕這個論文,走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