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照雪腳下微微踉蹌。
岑露白余光掃到,唇角有幾不可覺的笑意一閃而過。
“可以嗎?”她偏頭看薑照雪,明知故問。
薑照雪沒有理由拒絕:“嗯。”
畢竟在岑遙眼裡,她們是真正的伴侶,一間房再正常不過了。
況且,和岑遙一間房與和岑露白一間房又有什麽區別,左右不過是兩張床睡一覺到天亮,回岑家北山別墅時,一張床都睡過了。薑照雪在心裡說服自己。
說話間,禪舍到了。
岑遙推門進去,提醒:“這房子不知道建多久了,感覺暖氣有跟沒有一樣。姐,你要不要讓連助理問問能不能多領一床被子。”
岑露白沒有馬上應答。
她環顧四下,禪舍確實不大,看起來年代頗為久遠,窗框質地還是木製的。整個空間,隻將將放得下兩張單人床和中間共用的一張小木桌。
小木桌上放著一個與禪舍同樣年代久遠的塑料熱水壺。
明明窗戶是緊閉著的,卻還是能感覺到有一股冷風在往屋子裡灌。
但連昕問過了,這已經是寺裡最好的條件了。
岑露白打量疊放在床尾的被子,應該是已經很少見的那種實心棉被,一床蓋起來就已經沉甸甸的了。
“不用了。”她伸手從岑遙手中接回自己帶來的小行李箱,攏起羽絨服下擺,蹲下身子打開。
岑遙好奇地盯著,以為她要拿出什麽自帶的床上用品。沒想到,岑露白站起身,取出的是幾個紙盒子。
“放被子裡暖腳吧。”她遞了兩個給岑遙,一個給薑照雪。
薑照雪接過,發現是電熱水袋。
剛巧連昕辦完登記手續,也來到了門口。她從岑遙手中接過自己的那份,幫岑露白解釋:“青楓山有閉寺時間,我們知道得晚,就隻來得及在機場買一些好買到的小物件了。”
岑露白沒反駁。
這確實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八關齋戒裡,有一戒是不坐臥高廣大床,看淡物欲享受。她自認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但事關薑照雪和岑遙,即入了寺,她便無意冒犯。
所以太過享受的床上用品,她都沒有買。熱水袋雖頂不了大作用,但聊勝於無。
岑遙已經心滿意足了,拉著岑露白一點袖子搖呀搖,含情脈脈:“姐,你真好。”
岑露白靜靜看著她,面不改色。
薑照雪和連昕都努力忍笑。
岑露白發話:“不是有熄燈時間嗎?”
岑遙這才如夢初醒:“噢,對對對。”她看一眼表,只有二十分鍾了,連忙拎起自己的包拉著連昕就走:“連姐,今晚換我和你一起睡,你不會失望吧?”
親親熱熱、嬌嬌滴滴,連昕腳下幾個趔趄。
薑照雪看得好笑,岑露白眼裡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兩人站在原地目送,門被帶上,禪舍忽然安靜了下來。薑照雪收回眼,無意識地看向岑露白,岑露白也在看她。
視線撞到一起,薑照雪久違地生出了幾分不自在。
岑露白似乎沒有察覺到。
她自若地在床邊坐下,依舊優雅端莊,像在某個高雅場合:“遙遙不懂事,又麻煩你了。”
逼仄簡陋的環境,並沒有折損她身上的分毫矜貴。
薑照雪放松不下來,客客氣氣:“沒有,正好我也一直想來這裡看看。”
岑露白勾了勾唇,無意深究她話裡的真假。她沒再說話,低頭把剛剛放到桌上的熱水袋外包裝拆了,找出裡面的充電線。
薑照雪注意到,她捏著充電線的指尖,甲色已凍出了淡淡的青紫。
她關心:“你腿沒事嗎?”
岑露白抬頭看她,稍顯詫異,有兩秒沒說話。
薑照雪以為冒昧,解釋:“小遙說你腰腿受不得寒。”
岑露白長睫微垂,看不出情緒,淡淡笑道:“沒事,是遙遙太緊張了。”
她把充電器連接上電源,自然地端起剛剛連昕幫她領回來的臉盆,問:“還有十五分鍾,要抓緊一點洗漱嗎?”
薑照雪收回心思,點了點頭。
外面太冷了,距離也不知道有多遠。薑照雪懷疑像岑露白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應該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也沒有在這樣的條件下生活過。
她好意:“你穿著高跟鞋也不方便,不介意的話,我出去洗漱的時候順便幫你打一壺熱水回來,你就不用再冒雪出去了。”
沒想到岑露白回答:“我介意。”
薑照雪:“……”
岑露白神色和悅,沒再解釋什麽,只是抱著盆走到了門口,一副等她一起的模樣。
薑照雪不好再說什麽,隻好由著她去。
一路上都是往回走的人,一路上也都是往回看的人——因為岑露白的氣質與打扮,與這裡實在是格格不入。
可岑露白始終泰然,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適。
她學著薑照雪的方式,洗臉卸妝,回到禪舍,脫下外套,入鄉隨俗地換上禪舍自帶的藍色塑料拖鞋,削肩細腰、靡顏膩理,依舊眉目如畫,氣韻卓然,只是更多了幾分可親近的煙火氣息。
甚至有幾分不該用來形容岑露白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