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腳下這些爛石頭。
碰巧路中間一枚鵝卵石脫落出來。唐翹楚把它踢開,走幾步接著踢。
酒鬼看她這樣,卻被逗笑。
“笑什麽。”唐翹楚奇怪。
“你就像個小孩。”酒鬼說。
被她這樣的家夥說像小孩,唐翹楚完全高興不起來。
“我不是因為想玩才踢的。”
“那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它像你,”唐翹楚說著斜酒鬼一眼,“而我呢,想把你一腳踢走。”
聽到這句,酒鬼整個人瞬間低落。
覺得自己這話好像是說得太刻薄,但又放不低自尊,乾脆閉嘴不再同她閑談。
也是這時,發現這小女孩頭髮上還沾了一片紅色花瓣。
真是不體面,也不講究。
終於回到東園後門,唐翹楚示意酒鬼看幾步外:“那邊就是湘菜館。你進門直走就能到前廳。”
“我知道了,謝謝你。”
解決完問題,唐翹楚推門進東園。酒鬼卻跟著溜進來。
“又說知道了?”唐翹楚奇怪,“怎麽還跟著我?”
“那個……”酒鬼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杓,“我果然還是想把剛才那個場景畫完再走。”
……瘋子。
“你真的不可以留下嗎?”見她不說話,酒鬼問她。一邊問,一邊又伸手過來想要拉住她。
唐翹楚連忙避開那支手:“我警告你,別再用你的髒手碰我。”
聽到這句,酒鬼收回手不好意思地背到身後。
“抱歉。”
這樣子又讓她生出些惻隱,語氣也溫柔半分:“你這個人,一直喊著畫這畫那,但我沒見你帶著畫具啊。”
似乎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酒鬼瞬間蔫氣。卻還是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依然跟著她。
“那你在這等我,好不好?”追著她到東園前廳,終於被她找到了解決方法,“我回學校拿畫具,很快就回來!我是葉城美院的,葉城美院你知道嗎,離這很近!”
就知道這個一驚一乍的家夥是新入學的學妹。
“你確定葉美離這近?”忍不住挖苦她,“剛才是誰說我們人在北京?”
“……我剛才不太清醒。”
“我看你現在也不太清醒。”
“所以我才說去拿東西……”酒鬼小聲嘟囔,歪理倒是很多,“等我回來,我一定就清醒了。所以……可以請你不要踢走我嗎?”
瘋話連篇,卻還是有些東西觸動了她。
“你就那麽想把我畫下來?”
“不是,我是想把剛才那個場景……”說到這,女生又收聲,用手捶捶自己的腦袋,整理完思路,改口,“是,我是想把你也畫下來。”
“為什麽?”
“什麽?”
唐翹楚停步,轉頭認真:“我問你為什麽非要把剛才那個場景畫下來?”
“因為人沒辦法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啊!”
聽一個狼狽又奇怪的酒鬼說瘋話到現在,本來就很可笑了。更可笑的是,她明白她在說什麽。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每一個流逝的時刻都不可複製——
眼前的美麗一旦錯過,你將永遠、永遠無法再次捕捉到它。
她明白她在說什麽。她也不過是因為同樣的理由被美吸引,才會即使看過了父親的一生,仍然愛上了油畫。
然而她不想活成他那樣,所以她拋棄了追夢人的路。
“你說你是葉美的?”
酒鬼眼中瞬間升起期待:“對!”
“什麽系?”
“油畫系!”
哦。又一個追夢的傻子。
想是這麽想,她的心卻不知為什麽止不住歎息。
內心動搖,表面仍冰冷。作鳥獸散離桌的部員就在這時遠遠看見她,有人還佯裝親昵衝她招招手。
“抱歉,你的忙我幫不了。如你所見,我是真的要走了。”唐翹楚說,“而且你說的那條河流,從我走向你那一刻開始就永遠消失了,不是嗎?”
這麽說完,唐翹楚揚手,幫終於語塞的酒鬼拿下沾在她發間的紅色花瓣。
***
“等等!”走出東園,那酒鬼竟還不死心,執念地追過來。
在旁人疑問的目光中,唐翹楚停步。
“那個……方便的話,能留給我你的電話嗎?”在褲袋裡摸索一陣未果,女生眉頭大皺,“我去,手機沒帶……”卻又馬上振作,問她:“你有筆沒?”
“我有!”不等唐翹楚否認,旁邊看戲的學弟熱情地打開挎包。
把筆接過來遞給唐翹楚,酒鬼朝她伸出手。
“寫這裡,”說著指指自己手腕以上的部分,“不要寫手背上。要是寫手背上,被我不小心洗掉就慘了……”
鍥而不舍的搭訕不是沒見過,但搭訕方的性別為女,理由是為了畫畫……
這還是頭一次。
一邊這麽想,一邊抬眼,發現酒鬼此刻正無比誠懇地看著自己,目光明亮。
終於無奈地笑開。
“我叫齊臻。齊天大聖的齊,臻於至善的臻。”看她笑了,酒鬼忙在這時介紹自己,然後又問她,“你呢,你叫什麽?”
眾目睽睽之下,正考慮要怎麽答這一題,就聽女生醉醺醺地繼續——
“哎,還是算了,我好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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