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想,便學著見鬼說鬼話:“大姐說的是,勞煩謝阿姨了。”
“不勞煩不勞煩,”陸夫人喜逐顏開,“你們兩個都這麽乖,我做長輩的有什麽好勞煩。”
之後也一團和睦,卻是她自己,不知是不是生冷吃得猛了些,酒喝到中途,醉意湧上來,胃也開始一陣絞痛。
難受地離場經過走廊,在側門前的沙發上坐下,讓阿姨給她備了熱水和胃藥。
想著把這陣難受挨過去再回坐席,便一邊喝熱水,一邊拿手機,看自己最近和齊臻的對話來找些精神安慰。
翻完聊天記錄,又翻出一張照片。
是齊臻送給聾啞小學的那副畫,裝裱得十分華麗,放在她江岸旁的大房間裡。
那個時候,她最終還是放不下,後來又一個人到聾啞學校。校長一開始是不答應的,無奈隻好花了半天給余宛蘭打電話,又拜托了關系,終於說通,讓校長答應商議妥當之後,她買下了這幅畫。
最終,她還是想擁有它。
但是今日,跟大姐的攀談,讓她覺得自己看這幅畫的心情不太一樣了。
有些心結,是時候該放下了。
這麽想著,把那照片發去了《簡單記錄》。就好像是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然後,就收到版友回復說,這畫真美。還有人問她,這是不是她畫的?
唐翹楚愣了愣。
好像看見余宛蘭櫃子裡的珍珠項鏈。此刻櫃門開著,她只需過去拿過它來戴上,便可圓一個夢。
內心的蠱又蠢蠢欲動,她想她只需說“是”,就可以在虛擬世界圓一個美夢。
僵直了幾秒,唐翹楚自嘲地一笑,隨後給出一個答案。
剛把信息發出去,就見陸先生朝這邊來。恭敬地忍疼起身,唐翹楚努力擠出一個看上去無病無恙的笑。
“坐著就好。”陸先生溫和地說,“我只是找不到洗手間。”
唐翹楚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
看著男人溫文爾雅的背影,唐翹楚想,若父親還在,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
讓她念起父親的男人之後回來,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停在她面前。
“你臉色不太好。”陸先生出聲關懷
“抱歉……”唐翹楚峨眉輕蹙,“我的胃有些不舒服……”
“那回房休息吧,我去跟你父親說。”
心生感激,又聽陸先生問,“我聽你母親說,你以後想出去留學,學藝術管理。”
“對。”
“寧城美術館有很多藏品,”陸先生說,“暑假你可以來實習。我讓館長親自帶你。”
寧城美術館在國內數一數二,這機會確實難得。
好像又看見余宛蘭櫃子裡的珍珠項鏈。這一次,她是被允許能戴上它的。
於是馬上接受了陸先生的提議:
“謝謝陸叔,我一定來。”
“好啊……我很期待。”
這麽說的時候,男人看向她的眼睛。
這也是今晚第一次,她和神秘的陸先生對上目光。
然而就在目光交接的刹那,這個人就完全暴露了。
溫文爾雅的陸先生看著她的時候,也不過是個男人。
“喜歡國畫嗎?”男人繼續問她。
“不太懂國畫……”裝著糊塗,唐翹楚答,“我一直喜歡的是油畫,所以……”
“不懂可以學。”陸先生卻不讓她逃,“我可盼著像你這樣有才華的年輕人,哪一天能幫我鑒定下我收的那些畫。”
畫除了收在宅中,還能藏在哪?這是要她去做鑒定,還是去他家?
這像她父親的男人,心中在想些什麽?
某些猜測令她瞬間反胃。
真可笑。
她剛剛才美滋滋戴上的珍珠項鏈,轉頭就變成了架在她脖頸的枷鎖。
但她仍要努力讓自己笑得妥帖。
好在這時又有人來。
“我說你在哪,結果竟在這。”來的是陸夫人。
唐翹楚連忙又站起來:“謝阿姨。”
這時,站她一旁的陸先生卻推諉:“這孩子病了,說讓我跟老黎說一聲,不過去了。”
陸夫人卻沒有理會臉色蒼白的她,此刻完全沒了剛才在飯桌上關懷她的長輩樣,神情冷淡地看著陸先生——
“回去吧,別人都在問你去哪了。”
高貴的夫婦如此離場,再不回頭看她一眼,問她一聲,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她也不想看見他們。
差阿姨去告知一聲余宛蘭,唐翹楚捂著腹痛回臥房。
躺下後不久,竟然發起燒來。難受地終於入睡,結果到午夜,她做了個噩夢。
夢裡,唐翹楚回到了女人街的雨夜。父親坐在那裡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邊喝,一邊背《漢廣》那最後兩句。背著背著又轉向她——
“阿楚啊,你以後一定要比爸爸畫得好。”
這麽說完,男人向她伸出他臨死時不顧一切都要保全的右手——
在夢裡,那隻手卻沒了。從手腕處切下的瘡面血肉模糊,斷掌被父親拿在左手,此刻還在痙攣……
想要醒來,這夢卻怎麽也無法掙脫。
唐翹楚昏然地睡去。
***
除夕這天下午,齊臻仍在房間畫畫。畫著畫著,又停筆。
這兩天很奇怪。給唐翹楚發信息,她都沒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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