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有機會請她來北京啊。你可以帶她去看雪,再帶她來家裡吃飯。”
齊臻露出笑容。
“好。”
老人離開房間,齊臻依然平定不下心緒,於是開陽台門站到凜冽的冬夜中。
一抬頭,就看見合歡樹的枯枝被溫暖的路燈籠罩,從肅殺變為溫柔。
夏天它們勃然蔥鬱的樣子,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因為夏天那時候,她畫過它們。
也是這時,突然想起她和唐翹楚的開始並不是在葉城,不是在像夏天的秋天,也沒有三角梅盛放的花樹,
而是在真實的仲夏夜,在這棵合歡樹前——
名叫獨角獸的環法愛好者,和同樣在那時失眠的名叫撞羽的陌生人。《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夏日的蟲鳴聲,松節油的味道……
她說她喜歡雪,碰巧她也一樣。
在很多已經逝去的片刻,她都曾跟網絡那一端虛幻縹緲的人一起分享,分享天空,浮雲,飛鳥,分享正在落下的葉片,一束光照亮灰牆這一面的人,旅途中看見的平原,……
分享下雪天。
而現在,那個人從虛幻來到現實,美麗得超越她的想象。
她為何不能同這樣的她繼續分享呢?在這短暫的一生,她們以這樣難得的方式相會。可以的話,想跟她分享下雪天,一起抬頭看雪花從枯枝間落下,再說說它們美在何處……
她覺得她會明白。
愛是很美好的,不要因為害怕受傷害就放棄它。
想到這裡,齊臻輕歎一聲,隨後回臥室拿了手機出來,拍下冬夜裡因為路燈染上溫柔光輝的合歡樹,發微信給唐翹楚。
“是哪裡?”很快,對方問她。
“我家門口的合歡樹。”
“哦……”女人答,“東直門。”
齊臻一笑,關上陽台門,衝著冰涼的手呵一口暖氣——
“學姐,你看過雪嗎?”
“看過啊。”
“喜歡下雪?”
“喜歡下雪。”
“北京年年都下,……來看嗎?”
“來了你招待我?”
“對啊。”
“已截圖。”女人發來一個俏皮的表情,“到時就算我住五星酒店,你也不許反悔哦。”
齊臻笑。“我會努力攢錢。”
“與其努力攢錢,不如努力畫畫。”唐翹楚回她,“費用可以根據畫的價值來抵消。”
“那我努力畫畫。”
“很聽話嘛。”
“只要是學姐說的話,我都會聽。”
這句發完,又想到什麽。
“我姥姥也說想你來。她總是說我嘴很笨,人又無趣,交不到朋友。所以我今天跟她說我認識了學姐。她說讓我帶你來北京看雪,順便來家裡吃飯。”
“我也很期待跟她見面,”唐翹楚回,“因為她人家總是金句百出。”
齊臻發一個笑眯眯的表情過去。
“不過我家很小的……希望學姐不要因此不開心。”
“這就要看主人待我好不好了。”
……
“不早了,你不睡覺嗎?”聊了一陣,唐翹楚問她。
“不睡,我還要畫一會兒畫,你先休息。”
隨後又遲疑,但還是發了——
“晚安,學姐。祝你好夢。”
等了一會兒,就收到唐翹楚的消息——
“晚安,齊臻。”
關黑手機屏幕,齊臻開心地笑了一陣。開心的點是獨角獸說了那麽多次晚安都沒得到回應,自己卻得到了。所以,齊臻贏過了獨角獸。
如此,畫到凌晨三點上床了,仍在為唐翹楚那句晚安開心。輾轉反側,就起來跑去跟姥姥一起睡。
“做噩夢了?”被擠進被窩的她弄醒,老人習以為常。
小時候每次被噩夢驚醒,齊臻就會溜到老人的房間跟她一起睡。每次上床,只要側向老人的身側,她就會平靜下來。好像只要在這個人身後,再恐怖的黑暗來臨她都不會害怕。
可是,也有跟姥姥睡在一起也會害怕的時刻——
那是更小一點的時候,有一次她夢到姥姥一個人在客廳裡坐著,然後建築突然坍塌,姥姥仍在那裡——她沒能拉住她的手,帶她逃離。
醒來後就哭了起來。看著老人沉睡的身側,哭泣仍未停止。想到她有一天也會永遠離開她,就哭得更厲害。哭到姥姥醒來問她怎麽了,她卻沒辦法告訴她自己在恐懼什麽,只是哭著說做噩夢了。
“你也知道是噩夢了,現在醒來不就好了?”當時,姥姥這麽安慰她。
想到這裡,已經不是小女孩的齊臻從後珍惜地靠上老人的肩背。隨後她便回憶起記憶開始的那個傍晚,姥姥帶她離開劉副院那裡,牽著她走入一片夕照之中。
“所以都叫你早點睡……”以為她還在害怕,姥姥半睡半醒地念叨,“早睡早起身體才會好,那樣自然不會做噩夢。”
“可是我早上起不來……”
“為什麽不試著起來呢。”老人說,“在最好的年紀辜負晨光,多可惜啊。”
聽到這裡,齊臻終於能笑一笑,心想明天,她又可以跟唐翹楚分享姥姥的金句。
昏沉地想著美麗的女人,齊臻慢慢睡去。
第29章 大宅
唐翹楚午睡醒來,想下樓去花園裡坐坐。穿戴好推開門,先聞到陣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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