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翹楚珍惜地握緊身邊人的手。
這個人的手總是很溫暖,讓她想起升了爐火的木屋、藏著蝴蝶的暖房,想起一顆真誠赤【】裸的心,永遠為她跳動。
她一直很喜歡她這雙手。
“記不記得2014年最後一天,我們一起跨年?”就在這時,聽見齊臻問她,“你當時勸我,說我年紀還小,選擇還很多,不要一條路走到黑,是不是?”
前塵如海,她有些感慨。“是呀。”
“我說我不選,我就走這條路,走到死。”
對啊,像個傻子一樣。
想到這,唐翹楚問她:
“那你現在後悔嗎?”
“不後悔。”齊臻答,“永遠都不後悔。”
唐翹歎一聲,心卻莫名被帶著歉疚的苦楚擭住。奇怪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的片刻,她驀地想起來夢境以外的事。
夢境以外,在齊臻不知道的地方,她最珍視的東西已經被人擄走,並且即將染上永遠都洗不掉的罪名。
想起這些,唐翹楚落下淚來。又想到如果齊臻在遭遇這些的時候,如果還誤會是她欺騙了她,齊臻一個人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越想越覺苦楚,她便拉過齊臻將她緊緊擁住,想跟她說我沒有拋下你,更沒有背叛你。卻在這時被齊臻回擁住,然後在她耳邊認真地對她說——
“學姐,因為你來了,所以即使要我現在死去,也沒關系。”
唐翹楚心震地睜開雙眼。
夢境以外,她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此刻窗外有昏黃的陽光,遠處還有大海。
在這個一切都很陌生的地方,思緒變得迷糊不清,記憶也變得混亂,大腦好像被蓋上了一層一層的面紗,意識像是被關在一個不透光的匣子裡……
而匣子之外,在接近於荒誕的世界中,她住在山頂的小屋中。
這小屋有兩層,她住2樓,樓下有一個小院,小院外是一片森林。
森林的那一邊,是大海。
這裡看得見大海。
她來到這間“牢房”已經46天。他們沒收了她的所有通訊工具,還不告訴她身在何處,因此在昨晚之前,她都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她猜自己應該仍在寧城,但又不確切,因為四周都是荒山,完全看不出地界。這裡除了她,還住了一個女人,一個男人。女人似乎是個護士,住在她隔壁的房間;男人似乎是個打手,住1樓。女人負責照顧她,男人負責看守她。牢房裡沒有手機,只有台電視,還有很多鎖。到了晚上,電視會上鎖,所有刀具會上鎖,藥也會上鎖,每個人的房間都會上鎖。對應這些鎖的是一大串鑰匙,一般女人在用,但用完後總是男人來保管。
女人和男人的主要職責,就是確保唐翹楚定時吃飯,定時用藥——
如果她反抗,就給她注射藥劑。
藥劑一共有兩種,一種在犯小錯時注射,這種藥劑比較溫和,只會讓人馬上沉入睡眠;
一種在犯大錯時注射,比如絕食或者逃跑的時候。這種藥劑比較猛烈,能夠催吐,並且會令人產生強烈的厭惡感和內疚感。
他們說,她被送到這裡是來療養和治病的。
但唐翹楚卻認為,她是被拘禁了。
怎麽被拘禁的,可能有很多種。其中一種是那天晚上她在寧城跟余宛蘭攤牌,睡著之後被人做了手腳,然後挾持到這裡。
這個版本感覺最真實,因為最符合她的記憶,但是它存在嚴重的邏輯問題:她是不可能在黎家被誰挾持的——
除非挾持她的本就是黎家裡的人。
是余宛蘭主導了這一切——
這是唐翹楚最不願相信的一個可能,卻又最接近現實。
她原本寄望於余宛蘭可以幫她從中斡旋,余宛蘭當時也說“為了你去試一試”。然而最終,在錢與親生女兒之間,余宛蘭又選擇了錢。
於是,現在。她就像她以前講給齊臻聽的達娜厄一樣,被自己的至親鎖在了銅塔中。
在今天前,她出逃過七次,第一次是來這裡的第8天。
之所以第8天才逃,是因為開始的時候她還心存僥幸,想他們只是嚇嚇她,不會把她困在這裡太久,而且愛她的人不少,總會有人願意來找她、來救她。
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什麽都沒有改變。
到那個時候,唐翹楚才明白了:余宛蘭這次是來真的。她沒有放她走的意思。或許她真的認為把她送到這就是為了療養和治病,治她同性戀這個病,順便讓她不要去插手他們的大事。
至於為什麽沒有人來救她,原因或許很簡單——
因為沒有人發現。
她的手機被扣在余宛蘭那。如果余宛蘭願意,完全可以裝作她來跟外界保持聯絡。
把這件事想明白後,唐翹楚實施了第一次逃跑。
這次逃跑是臨時起意,沒有章法,只是抓住了一個機會趁他們不備跑了出去。
因為沒有妥善的準備,她連這片森林都沒跑出去。
第二次出逃是又十一天后。這次她用了很多時間籌劃,想路線,想逃走的方式。她在洗手間的鏡子上用口紅悄悄畫過根據第一次逃跑獲得的地圖,列出了周圍的環境,可能的路線,然後為了不讓看守她的人發現,又用紙巾把那些通通擦掉。她還暗中觀察了很久,決定從窗口逃跑,暗自試了用床單當成繩落到小院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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