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的陷阱。我不相信山靈會認為薇薇安察覺不到。
那麽,能讓它問出這個問題的,比起答案,或許更重要的是回答的人了——這謎底所映照的,是答題者心目中最重要的東西。
那麽?薇薇安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呢?
我忍不住悄悄支棱起自己的耳朵——我太好奇了,此刻我的心情大概與山神一致。精靈啊,這種擁有容貌、天賦、壽命等一切人類所渴求之物的存在,在她們心中,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然而,待到薇薇安啟唇,吐出的卻是一個我從來沒聽過、也聽不懂的發音:“——”
山靈爆發出了一聲大笑。
我第一次聽進群山的笑聲,好像一千塊巨石同時躍動碰撞,又好像一千股風同時震動,仿佛連山脈深處都產生了微微的震動:“真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見精靈做出這樣的回答!”
“——?”它重複了一遍這個發音,“你知道嗎,在很久很久以前,精靈語中甚至不會有這個詞的發音。
“曾經這座山中也棲居著雪的精靈,在雪線之上,人類不可到達的地方。她們有著霜做的睫毛,冰做的身軀,透過透明的胸腔能看見一顆比雪還要冷酷的心。
“她們歌頌冰雪,歌頌寒冷,歌頌月亮,卻從不會歌頌‘——’這個詞,正如她們從不談論‘火’和‘暖’。
“若非後來的戰爭打破了精靈與人類之間的壁壘,大概她們這一生都不會從其它種族的詩篇中讀到這一個詞。”
“我沒有見到精靈已經很多年了。”它說。
“自從她們在這片大地上消逝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般纖細、又那般冰冷的生靈。真難以想象!直到今日,我不但重新見到了新的精靈,還能夠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個字,簡直難以置信——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嗎?”
山靈問。
“我只會回答一個問題。”薇薇安卻在這時平靜地拒絕了它的問題,“好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山峰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為他要反悔的時候,它忽然說:“好吧。”
“我知道世界上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撼動精靈的決心,你可以走了。”
雪忽然停了。方才仿佛永不消逝的濃霧,如同傾倒的杯中水,一瞬間就流淌得無影無蹤。
薇薇安再次高高地飛起來,鬥篷在重歸柔和的夜風中飄揚。在從山谷中飛出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從薇薇安的鬥篷下探出頭來,回頭望向來時路。
月色清澈,雪色皎潔,披著皚皚積雪的群山一言不發地佇立在夜色之中。
——或許自然的造物,本身就是一種亙古的謎。
風揚起我的頭髮,我們向山下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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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主與仆
倘若穿著重靴走在樹林中,你會發現,第一腳踩在落葉上時,腳下會先傳來乾脆樹葉碎裂的輕響。
再稍用力,便是經年累積的腐葉和青苔潮濕綿軟的觸感,好似什麽沉睡千年的動物匍匐在你腳下,讓人情不自禁地放慢放輕腳步。
沙拉、沙拉。
樹影在頭頂搖晃,發出細微的聲響。如今,為了更好地搜尋狐族的痕跡,我和薇薇安正在樹林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因為山勢與氣候,這一側的樹木大都生長著尖利的針葉或棘刺,在黑夜中如詭異的團團黑影。為避免引起驚擾,我們沒有點亮任何照明,只是憑著夜視的能力小心翼翼地前進。
我細細地嗅著樹林中的氣息,聽見枯葉的碎裂聲伴隨著腳步輕輕響著。
直到我的腳尖忽然踩中了一根手指粗細的條狀物——應當是一根遊走於地面的藤蔓。
不知為何,它踩下去時有些微的晃蕩感,就好像懸空著一般。
我無聲地做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薇薇安小心。隨後,我嘗試著慢慢地將自己的腳尖抬起,試圖退離。
耳旁卻忽然在此時響起了冷箭聲!
我的心一緊,下意識揮動佩劍,“叮”一聲揮開了那隻不知從哪射出的鐵箭,隨後腳下竟傳來了某種機關發動的聲音,那根藤蔓做的活扣霎時收緊,綁住了我的腳踝,瞬間就將我甩上了半空!
就在這一瞬,我的眼角余光撇見,方才鋪滿落葉的地面,此刻已轟然塌陷成深坑,其中插滿尖利鐵器,每一根尖刺都閃爍著寒光。
而被藤條倒吊的我,正直直地朝下墜去!
大腦在那一刻由於急速充血而嗡嗡作響,心電急轉間,我用另一隻沒被縛住的腳勾住藤蔓,借著腰力將身子向上一折。
“刺啦!”
裂布音在夜色中清脆地響起,鐵刺從我擦肩而過,險些勾爛的就不只是我的鬥篷。下一秒,再次被蕩到高處的我一隻手抓緊藤蔓,另一隻手用劍砍斷了腳上的束縛,借著空中擺蕩的衝力,一擰腰跳到了陷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