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不太待見,我心中苦笑,面上卻依舊平淡地應了一聲:“嗯。”
“所以說,如果不是我,你的身份恐怕早就被在場的所有人知道了,就這樣你還咬我咬得這麽厲害,”維安半真半假地抱怨著,將包裹著紗布的手舉到我的面前,“你看看,你究竟是王子殿下還是沒有父母管教的小野狗,嗯?”
……盡管我知道他這句話多半是一個緩和氣氛的玩笑,但我的心還是被猛地刺了一下,我垂下眼睛,面無表情地回答:“……你說得沒錯,我的母親確實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他一愣:“……我一直以為你的母親只是因為身份沒有參加宴會而已,抱歉。”
我沉默地搖搖頭,他說得確實是事實,更何況,就算我的母親在世,她或許也不會施舍多少精力與關愛給我。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察覺出,我的母親似乎不想看見我的臉。所以每當她清醒,為了不惹她厭煩,我都會盡力不出現在她面前。
維安面上顯出有點猶豫又有點愧疚的樣子,連原本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的腰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顯露出幾分認真。他看上去有些無措地拍了拍我床邊,又重複了一次:“抱歉。”
我低下頭,看見他的手上包扎著紗布,上頭還隱隱透出血跡的顏色,心中悄悄地歎了口氣,反省自己是否過於不理智了——說到底,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義務了解並關懷我那些陳年舊事的。
於是我恢復了平靜的語氣:“沒關系,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出手救我,如果沒有你,或許昨晚我就已經成為王室醜聞中的主人公了。
“畢竟在光明聖典中,獸人是背叛與邪惡的種族,他們在暮日之征中選擇與光明神為敵,為此將永運受到神明的厭棄。”
我自嘲地笑笑,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再早幾百年,我可能差點就要被送上聖光刑架接受審判了。”
“是啊,光明神殿歷來如此。”維安忽然語帶譏諷地說道。
我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似乎對光明神殿非常熟悉?
但這不應該啊,他分明是從另一片大陸渡海而來的人。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有點抱歉地笑了笑,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在維爾蘭大陸上遊歷,對於諾恩這一邊的事情也略有耳聞。你知道的,維爾蘭大陸對待獸人的態度並不像諾恩這邊如此嚴苛,而人們總是樂於拿不同的事情作比較。”
我點點頭,無意深究他過去的經歷:“或許是因為,在光明聖典的記載中,諾恩大陸是暮日之征的主戰場的緣故吧”。
不知道是讚同還是敷衍,維安也應道:“你說得對。”
然後我們又陷入了沉默,他靠在椅子上,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最後還是維安打破了沉默,他拍了拍手:“好了!說完了之前的事情,讓我們來討論一下之後的打算吧!”
“後續的打算?”我一愣。
“嗯,”他輕快地點頭,“簡單地說,就是我在考慮收你做我的學生。”
“什麽?”這個轉折太突然,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要不要成為我的學生?”維安攤了攤手,繼續往下說,“你應該也有意識到,你喝魔藥之後,後續的反應很嚴重。那是因為昨晚事出突然,為了迅速壓製你體內顯形魔藥的毒性,我給你配了幾種同樣烈性的藥劑,它們雖然見效很快,但是對你的身體同樣也損失很大。”
“或許你還沒有感覺,但實際上,現在你的體內有好幾種魔力正在角力,一旦這個角力的平衡被打破,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因為魔力衝撞而崩潰。
“哪怕只是誤食了某種帶魔力的水果、聞到了某種帶有魔力的熏香——最極端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大氣魔力的微弱波動,都會導致這危險的平衡被打破——這也是之前路上我要你把我的血吐出來的原因,我的血也有魔力,所以我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我還能說什麽呢?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獸人的血液在流動,所以早就接受了我沒有魔力的事實,卻不曾想到如今我竟然連身體都像一座脆弱的沙塔。隨時隨地有可能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潰散。
想起母親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我幾乎不敢想象自己以後的生活。
這一刻我幾乎要相信,或許獸人,千真萬確就是被神明所深厭的種族,倘若神的眼睛當真無處不在,那麽此刻祂或許已經因為詛咒的實現而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一隻手忽然落在了我的頭頂,毫無章法地亂揉了一把我的頭髮和耳朵。
“喂!”我終於無法忍受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在幹什麽!”
“好啦,小狐狸,”維安笑了起來,“你的耳朵都耷拉下去了。我還沒說完呢,不知道是昨晚的魔藥藥效相衝產生的影響,還是半獸人終歸與獸人有不同之處,總之,恭喜你,你昨晚魔力覺醒了”
“你說什麽?”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以使用魔法了?”
“嗯……正確的說,是有了使用魔法的前提條件。這麽說吧,擁有魔力只是基礎,我見過不少體內擁有豐沛魔力,卻終其一生都無法使用魔法的人。所以你想使用魔法的話,還必須經過大量的學習和嘗試,以及一點上天眷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