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紳士,竟然是那位遠道而來的魔法師。
不知何時,他已經脫下了象征法師身份的破舊黑袍,露出了裡頭精美的舞會禮服——真是有備而來,我暗道。
但是……好吧,必須承認,這一套禮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是合身,高腰的絲綢腰封勒出他清瘦有力的一把好腰,層層疊疊的拉夫領更是襯得他像一隻即將開屏的孔雀。
小提琴悠揚清亮的聲音適時地加了進來。拒絕一位翩翩停留在面前的淑女是不合禮儀的,我看見那位魔法師對芙洛拉露出了一個輕松的微笑,抿了一口手中的紅酒,將水晶杯放在桌旁,以同樣優雅的姿態彎腰做出邀請的姿勢。
那一瞬間,魔法師的眼波比最名貴的絲綢還要柔軟,我看見芙洛拉的臉瞬間通紅,粉豔如胸前玫瑰,她垂下眼睛,輕輕抿著唇,將手放在了魔法師的手上,隨後翩然起舞。
樂聲悠揚,人們一對對滑入舞池,無數柔軟的裙擺像花朵一樣散開。但即便如此,在裙擺翻飛間最為吸引人注意的,還是站在舞池中心的那一對。
芙洛拉像一朵柔軟的白玫瑰一樣,在魔法師的臂彎間綻放,而魔法師的身姿像一株挺拔的白葉柳,舞姿典雅,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
當然,除了他們的舞姿足夠優美,皇宮中太久沒有出現魔法師的身影,也是他們備受矚目的原因。
——正如舞會之前所見,如今皇室與光明神殿之間暗流湧動。
據說曾經的王都,本是皇族、神殿、魔法師三足鼎立的狀態,但是不知從何年開始,神殿開始與遊離在三者之間的貴族結盟,從而誕生了信奉光明神的光明系貴族。
他們信仰光明神,卻無需像神官一般被要求遠離塵世。
於是,借由貴族的支持,神殿勢力滲透進了議事廳,將魔法系的貴族排除在外。久而久之,生性高傲的魔法師們不願屈居人下,索性漸漸遠離了皇室,開始在自己的領地中發展勢力,培養學徒。
但失去了魔法師家族的聯姻,王室與貴族之中擁有魔法力量的孩子比從前更少了,在我印象中,無論是大皇子萊昂內爾還是二皇子梅菲爾德,都沒有太出眾的魔力。
直到今日,一位陌生的魔法師忽然造訪了皇室的宴會,並在卡萊爾公爵的不滿之下,巧妙地全身而退。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歷來親近光明神殿的皇室,難免耐人尋味。
更不要說在公爵率先發難之後,他的女兒芙洛拉竟然主動向魔法師邀舞——盡管這看上去像是巧合,但我相信,此刻注視他們的目光中,一定有無數人在思量:這一支舞……究竟是挑釁還是示好?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
我被嚇得差點跳起來,回過頭,發現是我的兄長——萊昂內爾站在我的身後。
第4章 暗流湧動
“被嚇到啦?”
他笑著碰了碰我的杯: “艾希禮,你怎麽像個小女孩似的一樣一驚一乍的?”
我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剛才正對著那個叫維安的魔法師走神?隻好掩飾地舉起酒杯,將杯中的柑橘蜜酒略一沾唇:“只是剛才看跳舞看得出神了。”
“噢,”他順著我動作往舞池中望去,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大笑起來,“我們的小艾希禮也想要想跳舞了嗎?沒關系,很快就是你十六歲的生日了,到那時候,說不定芙洛拉小姐也會是你生日宴的舞伴。”
他再次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但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鍛煉長高,沒有哪一位淑女願意同一個比自己還矮的小男孩跳舞,哪怕你是王子殿下。”
“兄長,請不要再開我的玩笑了。”
我終於無奈地叫出了聲——我還能說什麽呢?我總不能說作為女性而言,大部分的淑女小姐在這個年紀都不如我高吧?
我隻好注視著舞池,假裝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但願那個時候芙洛拉小姐還沒訂下婚約。”
萊昂內爾的目光隨我一起投向舞池,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話,再次笑了起來:“放心吧,至少一年之內,公爵不會輕易松口她的婚約。”
“芙洛拉直到她的長姊芙洛倫斯入駐神殿後才正式進入貴族社交圈中,可見維羅尼多公爵期望他的每一個女兒能成為最受矚目的淑女,神殿和貴族——甚至是皇室,他都期望能從中獲得助力。”
——萊昂內爾好像對公爵家的事情非常了解,該說不愧是與阿爾希彌斯有血脈聯系的人嗎?他的母親,病逝的王后特蕾西雅,正是出自阿爾希彌斯家族。
算起來,芙洛拉與萊昂內爾,或許還可以算得上是表親——我一邊聽著萊昂內爾說話,一邊思索著。
舞池中心的一對璧人依舊在起舞,琴弓越過金弦,發出錦緞般的樂聲。
某一個瞬間裡,一個奇妙的念頭猝不及防地進入我的心裡:維羅尼多公爵應該慶幸,今夜的魔法師並非是女性,否則,芙洛拉將不會成為今夜最耀眼的淑女。
我被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念頭嚇了一跳,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怎麽有這樣奇怪的想法?男人還能變成女人嗎?
這舉動讓我身邊一位貴婦人忍不住露出驚訝的表情。在她略帶訝異的目光中,我回過神來,莫名其妙的熱度湧上了我耳朵,我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輕輕向她舉杯致意——她便也重新露出了得體微笑,低頭抿了一口杯中酒,款款向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