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梅菲爾德突如其來的親近的原因。在萊昂內爾與他之間,誰能夠擔任這場翻身戰的首領,就意味著誰能夠在王儲之爭中,獲得極大的優勢。
“所以,其實你們還沒告訴老師你們的打算,因為你還沒有把握,老師是否會站在你這一邊——或者說,你根本就不確定,老師是否會同意卷入這場戰爭,因為他不是平民,也非貴族,更與皇室沒有血緣關系,所以,他很有可能拒絕參與戰鬥。”
“是的,我沒有把握。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維安必須參與這場戰爭。這就是王室一直縱容他,為他在神殿和貴族之間周旋的原因——你真的以為你能在神殿的虎視眈眈下這麽安然地學習魔法嗎,這不過是神殿對皇室尚有一份忌憚罷了。我相信維安閣下也明白,這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艾希禮,”萊昂內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維安是你的老師,但你也不要真的完全把他當作‘你的’老師——這似乎是你第一次這麽咄咄逼人地對我說話吧?”
我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片刻後,我重新放軟了語氣:“我只是……剛才一下子被嚇到了。”
“但是,一定非得讓老師去不可嗎?”我抬起眼睛,有些不甘心地問。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曾經在港口看見過的,龍騎士洛裡亞的飛龍,只不過是一條小型飛龍,就足以令天地變色。更何況是三百歲以上的巨型飛龍,它的體型,恐怕和小型山丘相差無幾。
如果是以往,神殿必定會派出最精銳的一支騎士隊前往清剿。但如今皇室有了別樣的心思,察覺到這點,神殿也必定會在支援力量上大幅縮減。
那、那薇薇安身為首當其衝的魔法師,處境必定十分危險。
我緊緊地盯著萊昂內爾的眼睛。
他給出了毋庸置疑的答案:“皇室沒有第二位合適的魔法師了。”
一個衝動的想法就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我脫口而出:“我也是魔法師,我可以去邊境。”
“不可能。”萊昂內爾想也不想地回答,“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戰場不是過家家的地方,也不是你和你的老師魔法過家家的小課堂,我需要的是勝利,是不惜一切也要拿到手的勝利。”
“我沒有和他過家——我是說,我當然明白!”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平靜,“我也沒有那種衝到巨龍面前送死的興趣,只是從客觀的角度上考慮,如果有戰場上有兩位魔法師,那麽皇室勝利的可能性會變得更大——最起碼,兩名法師完成大型法陣的吟唱,速度會快很多。”
更何況,我施法不需要吟唱。我在心裡小聲地說,這是我半個月前發現的、或許可以算是天賦的事情。
不過我暫時不打算將這件事公布。
萊昂內爾皺起眉搖搖頭:“艾希禮,你知道一位戰士的成長需要經歷多少場戰爭嗎?你恐怕連血都沒見過幾次,更不要說屍體。”
“但是我知道每一位戰士都會有第一次踏上戰場的時候。從準備討伐到出發,起碼還需要一個多月,我會在這段時間裡證明我的能力。”
“這樣的話你或許要對父親說,”萊昂內爾搖搖頭,一副不願意再和我浪費時間的樣子,“父親才是決定將領的人。”
說罷,他就做出了要離開的動作,在轉身的那一刻,萊昂內爾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在此停下了腳步。
“艾希禮……”他遲疑著說,“我不知道你是否還在為神殿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氣……”
“如果那件事情讓你難過了,我很抱歉。”他露出了歉意的神情,“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想把它作為表達歉意的禮物送給你——當然,答應你上戰場除外。”
我抬頭看著他,夏日的陽光很好,在庭院植物茂盛的花蔭中,萊昂內爾的表情又從充滿攻擊性和侵略欲的獅子,變成了一位遲疑著、擔憂弟弟是否生氣的兄長。
這神情就像昔日他率先向我伸出手時,露出的微笑一樣溫暖。
但是我再也不會那麽地相信他了。我垂下眼簾,也向他輕輕地露出了個微笑:“暫時沒有,或許,我可以把這個禮物的承諾留到以後嗎?”
“當然。”他包容地笑著,“禮物什麽時候拆封當然要由主人做主。”
他轉身離開了。
我平靜地站在他身後,並沒有因為遭到拒絕而難過。事實上,我完全清楚,我方才所說的話,絕對是一出口就會被拒絕的要求。
但是我並不急於這一時,正如我並不完全是因為熱血上頭才開口的一樣。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與萊昂內爾、梅菲爾德一樣,我同樣也需要借助這場討伐提高自己的聲望,以幫助我在成年後,更好地在政治場中佔據更高的位置——我已經不再甘心於做一隻坐以待斃的羔羊。
更何況,巨龍的心臟,就是我修補魔杖最重要的一種材料。
現在,試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剩下的事情要徐徐圖之。
我這樣想著,一邊思索,一邊慢慢地走在回書房的路上。就在走出花園,轉過長廊的某個拐角時,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了我。
我下意識偏頭一躲,那人的動作卻比我更快,反手就將我壓到了角落的牆邊。
熟悉的香氣一瞬間籠罩了我,我抬起眼,看見薇薇安正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我,雙手撐在我兩邊的牆壁上,做出了禁錮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