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愛上了我的父親之後,她選擇了離開故土,卻又在後來失去了他的寵愛,以至於多年來,她在皇宮中一直鬱鬱寡——!”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摜到了牆上。
方才還沉浸於悲傷之中的族長讚雅用力地扼住了我的喉嚨:“是誰?是誰告訴你提婭‘愛上’了路維德三世?!又是誰告訴你——她是‘選擇’離開故土的?!誰說的!”
猛烈的撞擊使我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身上傳來舊傷開裂的疼痛。名叫讚雅的女族長是如此的用力,青筋暴起,雙目赤紅,以至於我相信在這一刻她是真的起了殺心。缺氧和疼痛使我眼前發黑,只能憑借著最後一點理智握住了身邊薇薇安的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鐵鏈嘩啦作響,在最後一絲氧氣耗盡前,我頭昏眼花,只能斷斷續續、支離破碎地說:“我…不知道…或許我們……應該…談談……”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仿佛只是半秒。我忽然感到脖子上的力道放松了。
我無力地順著岩壁滑下,因為疼痛而下意識蜷起,後背處因為舊傷滲血傳來一陣暖流感——好在岩壁上掛了一張厚實的魔獸毛皮,不然,或許就不止是舊傷裂開那麽簡單了。
薇薇安似乎想要彎腰把我抱起來,被我用一個小小的手勢製止了。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冒金星,扶著岩壁踉踉蹌蹌地自己站了起來。
薇薇安的臉色難看得厲害,但最終還是聽從了我的要求,沒有動彈。
在疼痛感沒有那麽強烈後,我終於仰起頭,看向讚雅,動了動嘴唇。
——我原本是想要告訴她那些話是我的親身經歷,並非汙蔑之談,然而,在啟唇的那一刻,我卻忽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
親身經歷?這真的是我的親身經歷嗎?
難道它是在我出生之後發生的、為我親眼目睹的事情嗎?
——顯然不是。
那麽,我又為何會對這一段經歷深信不移?
——又是誰,告訴了我這些事情?
我驚惶地咬緊下唇,發現自己連一個字,一個確切的人名都說不出。
因為在我此前十五年的人生中,每個人都是這麽說的,包括莉塔。
在宮人的流言蜚語中,在莉塔的歎息哀婉中,在父親偶爾流露的追憶留戀中,在我所經歷的、一切的一切的同情與嘲笑中,所有人都默認,我的母親是因為愛慕我的父親,卻又失去了寵愛,才鬱鬱寡歡而亡的。
一個多情的英武君王,一個愛慕他的癡情女人。皇宮中千百年流傳的都是這樣的愛情范本。恩愛或薄幸,皇室中流傳的羅曼蒂克史,不外乎這兩種結局。一人如此,人人如此,一朝如此,朝朝如此。
從來沒有人去想象過,在這之外的故事,
那麽——
“究竟過去發生了什麽呢?”
扶著岩壁的手指用力地嵌入了粗糙岩石的間隙,我忍不住顫聲問:“你能告訴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19 17:36:16~2021-10-27 21:4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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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2章 死與生
“我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和提婭是什麽時候認識的了。”
“她是上一任族長的小女兒,卻也是獸人部落中最不起眼的女孩子。與人類推崇惺惺作態不同,我們以強壯為美,以力量為先,誰能夠在角鬥中打敗更多的人,誰能夠在捕獵時帶回更多的獵物,誰就是我們部落中最受崇拜的強者。”
“顯然,提婭的父母,在當時都是我們部落中最強壯、最受尊敬的獸人。”
“然而,提婭卻與他們截然相反。她蒼白、纖瘦又柔弱,以至於父母那引以為傲的、如火一般熱烈的皮毛,在她蒼白的皮膚映襯下都成了一種鮮血般病態的紅。”
“那時,還是孩子的我並不喜歡她。因為無論什麽時候,我看見她,她總是在捧著人類的書看,如癡如醉,頭也不抬。”
“是的,書——事實上我也不確定那些在人類的語言中該不該被叫做‘書’,總之,都是些我們遷徙、戰鬥時從人類俘虜或戰場上撿來的東西。”
“我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書?文字?這些都是人類這種孱弱的生物才會使用的東西。他們沒有敏銳的耳目,沒有健壯的體格,更無法從風和樹林的氣味中讀出萬種訊息——只有這樣的生物,才需要用連篇累牘的書寫,傳達自己的信息。”
“按理說,獸人部落不應該出現人類的東西,但因為她是族長的女兒,身體又弱,出於憐憫,族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視而不見——我因此更討厭她了,只有弱者才需要憐憫和特權。”
“事情改變,是在我第一次參與捕獵的那天晚上,我追著一頭公鹿闖入了深山之中,氣味濃烈的鹿血卻引來深山的魔獸。年輕氣盛的我,在與魔獸搏鬥中受了重傷。”
“那是一種極少見的魔獸,最有經驗的老人都對它獠牙上的毒液束手無策。無論用什麽草藥,我手臂和後背上的傷口都在反反覆複地潰爛流膿,使我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