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知看著她背影:“你怎麽說話不算數的,我又不是沒有錢給你。”
“什麽?”寧昭暮覺得有點好笑,指了指自己:“我,說話不算數?”
“不是你說有方法可以幫我解決失眠這個困擾的嗎?”
寧昭暮走到她身邊:“那你可知道,我說的方法,是指什麽事情嗎?”
本來只是想逗逗她的,沒想到這人還真信了。
“我知道。”阮雨知半垂著眼:“但是我可能沒法對你負責,最多,只能給你錢。”
那晚的醉生夢死後,阮雨知似乎依賴上了寧昭暮。她在寧昭暮身上找到了壓抑的發泄口,而只有在床上,阮雨知才覺得自己麻木的靈魂才像是活過來了。
後面接連好幾次,阮雨知都會去酒吧找寧昭暮,而每一次,總會有很多男人過來找阮雨知搭訕,有時候寧昭暮忙於給客人倒酒而無暇顧及到她,擔心她被騷擾,所以就讓她別再來了。因為工作緣故,寧昭暮每天都要喝很多酒,到半夜,再打車回家。阮雨知好幾次說去接她,寧昭暮不想麻煩對方,而且阮雨知家裡管得很嚴,半夜出來不容易,因而便拒絕了。但阮雨知擔心她,因而每次都會算著時間,開車到酒吧門口看著她出來,再看著她進入小區,才會調頭回去。有次被寧昭暮發現,她說,你幹嘛對我那麽好?萬一我對你真的動心了怎麽辦?
可那會阮雨知已經對她動心了。
她人生活得一點寄托都沒有,寧昭暮是唯一能夠點燃她生命的一束光。
人總是貪戀的,而阮雨知也幻想過和她的永遠,也曾沉溺到其中,流連寧昭暮身上的每一處溫暖。
寧昭暮愛她愛得熱烈,願意花心思去逗她開心,知道她睡眠不好便到處給她尋法子。
可同樣,也愛她愛得艱難。
阮雨知從小就被母親嚴格管束著,秦華黎更是無法接受她和女生戀愛這件事情,因此在被發現和寧昭暮糾纏在一起後,秦華黎便帶著阮雨知去了外省一年。
在這一年裡,寧昭暮幾乎每半個月,都會抽出一天的時間,來回坐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去外省見她一面。
那會阮雨知出門去哪裡都要跟秦華黎報備,因而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和寧昭暮見面。寧昭暮不想給她惹麻煩,所以每次都只是在阮雨知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遠遠的與阮雨知見一面。
沒有擁抱,沒有對話,就一個眼神,在空氣中暗暗交織。
她讓阮雨知對生活有了期盼,期盼那天下班的路上,能在一個熟悉的角落瞥見寧昭暮的身影,也正是因為阮雨知一句見她一眼就能心安的話,寧昭暮便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義。
冬天天氣冷,有時候寧昭暮在寒風中一等就是幾個小時,阮雨知心疼她,讓她不要再來。
她常常覺得,自己配不上寧昭暮那份濃烈的愛意,可她又是如此的深愛著寧昭暮,她放不下,也做不到讓寧昭暮離開自己。
她嘗試著為了寧昭暮勇敢一次,可一向在秦華黎面前溫順習慣了,一切反抗都顯得無濟於事。當秦華黎半夜站在樓頂以跳樓的方式來威脅她分手時,她知道她這輩子辜負了寧昭暮。
當她知道寧昭暮因為她而飽受她親戚的刁難和惡言惡語時,當她知道寧昭暮為了不讓她擔心而將這些刁難和惡言惡語瞞著她時,她心底仿佛被撕裂出一條巨大的缺口,疼得幾乎要窒息。
那日,秦銀株找了寧昭暮,質問寧昭暮:“你是想害死她的母親嗎?”
那段時間寧昭暮天天晚上做噩夢,夢見秦華黎站在樓頂,對她說:“你非要和我女兒在一起,你就是在要了我的命。”夢見秦華黎因為她和阮雨知在一起而從樓頂上跳下去,而她和阮雨知成了殺人凶手。
她承受了太多,而最終等來的,是阮雨知的一句:“我們分手吧。”
她問:“你要結婚了嗎?”
寒風中,阮雨知的熱淚如洪水般奪眶而出,咬著唇重重點了下頭。
比天氣更冷的,是寧昭暮的心。
她沒有責怪阮雨知,也沒有抱怨,只是點點頭,應了聲“好”。
回去的路上,她失魂落魄,過馬路不小心被車撞到,腿部神經壓迫,落下病根,每次犯病時都會腿部抽筋疼到她滿地翻滾。
阮雨知對此愧疚又自責,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她終於,還是傷害了自己在乎的人,結婚對於她來說是一場絕大背叛,而在家等著訂婚到來的那天每一秒都是一場凌遲,她被割裂得稀碎,她洗澡時將自己浸泡在浴缸裡,將口鼻逐漸沉進水中,體會溺水的窒息,她用花瓶的碎片劃傷肌膚,麻木不仁的看著鮮血湧出來,最後再跟家裡人說是收拾花瓶碎片時不小心弄傷的。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對什麽都提不起勁,焦慮,痛苦,環繞著她,而她無處排解,只能一點點的被反噬,最後得到解脫。
某日周姨讓她去挑選婚紗,結束後周姨讓人把婚紗送了過來,還誇她眼光很好。而她盯著衣服,隻覺得陌生,因為她壓根就不記得,自己跟周姨出去過挑選婚紗這件事情,也不記得,是自己在現場挑選了這件婚紗,她明明一直都是待在房間裡,對於上午出去的那趟一點記憶都沒有。那是她精神狀態第一次出現了問題。
第二次,是在一個上午。
她恍然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坐在家裡後花園的亭子裡,身上換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