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現在還好,但是以前對同性戀這個話題真的就是談虎色變,一聽到我姐被女生追求,她就不容許我姐再跟那個人來往,甚至時刻警惕我姐身邊出現的其他女生,我那會還在讀初中,我媽一並連我一起管,所以從那開始,我身邊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朋友。”
鬱桉默然了好一陣。
阮聽時指腹輕輕碰了碰她的唇:“再之後,就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阮雨知和寧昭暮在一起的事情,大概是這段沉悶且令人窒息的家庭關系,發生巨大裂痕的時候。因而,秦華黎一度把罪歸結於寧昭暮。
並認為,若不是寧昭暮的出現,她一向聽話的大女兒,不會因此而拒絕和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更不會,在訂婚前夕,出現意外。
阮聽時讀大學的時候,阮雨知已經參加工作。大三暑假,阮雨知被迫和寧昭暮分手,在家準備訂婚的事情。那段日子阮雨知變回了秦華黎眼中的乖乖女,不出門。除了整夜整夜的失眠,阮聽時那會沒看出她還有什麽其他異樣的地方——因為阮雨知失眠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找遍了很多方法,都沒什麽用。
直到某天晚上。
深更半夜,雷電交加。
阮聽時在睡夢中被驚醒,她感到極度的口渴,便出去客廳找水喝。客廳沒開燈,阮雨知站在茶幾面前。
她走過去:“姐,你又睡不著了?”
阮雨知沒應她。
阮聽時走到她身邊,才發現對方手裡拿著一瓶褪黑素,桌上還掉著好一些,以及面前放著一杯泡好的咖啡。
“你不要命了!”阮聽時嚇得連忙搶過了她手上的褪黑素,咖啡不小心摔了下來,玻璃碎片和液體灑了地上一片。
窗外雨聲不停,閃電透進來,將阮雨知臉色襯得慘白。阮聽時心裡一陣發涼,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把阮雨知牽到沙發上坐下,語氣放到最柔和:“回去房間休息好嗎?”
阮雨知一直不說話。
那晚秦華黎去外面出差了沒回來,住家保姆那晚有事回去看望生病的兒女,所以只有她們兩在家。
為了以防萬一,阮聽時牽著她走向自己的房間:“實在睡不著,我跟我一起睡,我可以跟你聊聊天。”
阮雨知突然很用力的甩開她的手。
那一瞬間,阮聽時是懵的,也是覺得眼前這個人,極其陌生的。
阮雨知平常一向溫和無比,好脾氣到了極致,情緒很少外露,基本什麽事情都是憋在心裡。對外人如此,對她這個妹妹,就更加是溫柔體貼,別說是甩開手這種比較大幅度的動作了,後面更是發生了,阮雨知突然拿起桌上的瓷杯,朝阮聽時的方向重重的扔了過去。幸虧當時,阮聽時沒被砸中,但她已經,有點不太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姐,你怎麽了?”她望著被瓷杯砸出一個印記的白牆,渾身冒出一陣陣的冷汗。
阮雨知沒回答她,而是徑直往門外走去,連鞋子都沒換,就這麽開門,出去了。
當時深更半夜,外面又在下著大雨。
阮聽時過去阻止,阮雨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產生暴力傾向,推開她時幾乎是毫不留情,眼裡虛空無神,令人看著覺得害怕。
她怎麽也拉不住對方,又怕對方一個人出事,隻好跟了出去。出去之前,她先報了警。
雨下得很大,傘根本沒用。
阮聽時跟在她後面,不斷給認識的人打電話,但是現在這個點大家都休息了。怕對方做出什麽刺激的舉動,所以阮聽時不太敢靠得太近,走了一段路,阮雨知突然轉頭極度恐懼的模樣跟她說:“那裡有人在看著我們。”
這話把阮聽時嚇得不輕,心想出門應該帶著防身的東西。猛然回頭,卻看不見什麽,隻一片雨蒙蒙。
半夜,沒有任何人。
等她回過頭,阮雨知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
她連忙回家,路上不停的打電話。
後面警察在工地,找到了阮雨知。她就蹲在一叢草的後面,縮著身體,渾身髒兮兮的,都是泥巴,還是當時一位工人發現,然後報警的,警察才找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阮雨知在那晚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就是被雨淋了一晚上,因而後面被送進醫院,不僅是身體生病,心理也生病了。
那應當是,阮聽時從小到大,見過阮雨知最為狼狽的一幕。一個曾經連哭都怕失禮的人,在那之後,連床單都咬。
阮聽時看著她,心裡常常一片淒淒慘慘,不明白好好的人,她那溫文爾雅的親姐,怎麽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而那晚淋雨之後,阮聽時因為驚嚇和受寒,發了高燒,住院了好一段時間,也因此,體質變得很差,後面常常做噩夢,夢見那晚阮雨知出門的場景,夢見那晚的雷電交加,阮雨知就像是被人附體一樣,做著一些令她感到極其陌生且不可思議的事情。
.......
寂靜的夜色,偶有外面風吹過玻璃的聲音,鬱桉聽完後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她抱著阮聽時,下巴埋在對方的頭髮上,指尖穿過對方的發絲,輕輕的順著,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撫。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是心房某處,莫名一陣揪痛,說不清道不明。
阮聽時稍稍支起腦袋,掌心撫過她的耳廓,落到枕邊:“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