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卻冷冰地說:“那麽你呢?你口口聲聲鍾情於我,信誓旦旦要守著我,這就是你的做派嗎。你一天天的在乾些什麽?你有沒有一次想過我的立場,和我的處境?
“你遊戲人間,嬉笑不羈,紈絝放肆。你有做過一件為人稱道的事沒有?你視金錢如無物,肆意揮霍,你有親手賺過一文錢沒有?”
“凡此種種,有何面目恥笑別人。有何面目理直氣壯地認為我該在意你!你之於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無可奈何的錯誤!”段泠歌這句話說完,竟覺得心跳得疼痛,明明並不未大聲呼喝,卻覺得無法喘息。她按在了桌上,背過身去捂住心口。
夏旅思好一會都沒有說話,她臉上有驚訝的表情,嘴巴張開著,想說些什麽,雙唇動了幾次,卻始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段泠歌的聲音如此好聽,在夢中無數次祈禱能聽見她的聲音,可是如今聽到,卻猶如一根根的針,刺得她無法思考。
段泠歌轉過頭來看她,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過分了,語言太尖銳太刻薄,是她這輩子的教養從未做過的事情。說不在意夏旅思,視她為一個錯誤,哪怕她大婚一年來一直都是如此做的,她卻從未刻意出口傷人……
可是話已出口,段泠歌的驕傲不允許她露怯示弱。段泠歌再次背過身去,淡淡地開口:“你回去吧。無論如何,我二人仍一切照舊,互不干擾,各自安好。”
夏旅思隻覺得舌根泛起一絲苦澀,接著滿溢到喉頭,甚至整個胸腔。原來段泠歌是這樣看待她,原來她在段泠歌心裡是一個無可奈何卻又解脫不得的錯誤。哪裡還能一切照舊,各自安好?
第37章
夏旅思終究沒有說出什麽話來。段泠歌誤會了一些事情, 還有一些情況是可以解釋說明的,但是夏旅思終究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試圖辯解。
因為在她看來, 此刻所有的辯白都是那麽虛弱無力。這又不是上法庭, 不需要擺證據講道理,在語言上講贏段泠歌, 沒有任何用處。因為, 她從未得到半點段泠歌的心,那說什麽證明什麽,都沒有意義……
說到意義,夏旅思不禁想到了,那麽她的意義在哪裡?她作為一個人,失去了親人, 朋友, 失去了她宣誓忠於的人民和她的事業, 甚至她失去了生命。她來到這裡,除了帶著夏旅思的記憶, 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麽, 她還是她嗎?
她生存在這世間,她的意義是什麽?
夏旅思恍惚間產生了一種,超越時空的, 空洞的感覺。發自靈魂的拷問,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其實從溫泉池裡醒來以後, 看見了段泠歌, 回過神來以後夏旅思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另一個時空的事實。她只是憑借著一向的樂觀和求生的本能, 接受到了這個事實。而她忽略了, 她好像並未在內心深處融入了這個世界。
也就是說,就好像進入了一個大型浸入式的遊戲,別的人好像對她來說,都是假的,發生的事情也是假的。唯一真實的,也是她唯一在意的,只有段泠歌一個人。
所以她一開始根本不在意別的人,更不會在意在這個古代發生的事情,她隻管自己高興,胡鬧瞎玩,只顧玩得高興。
而現在,夏旅思對穿越回古代這件事,有了徹底的真實感。因為她懂得了,她不是在遊戲,而過去的種種,屬於夏旅思的以前,再也回不去了。
她是一個真真實實,生活著的人,哪怕她通曉古今,能知未來,哪怕依靠現代人的智慧能降維打擊俯視古代人的科技落後,可是,終究她也是有不能唾手可得的東西的。
比如說她喜歡的女子的喜歡。比如她的心不知不覺地塞滿了段泠歌的影子,而段泠歌,並不在意她。
也難怪段泠歌不在意她,之前一直就處於一種懸浮的狀態,誰會喜歡一個懸浮而不真實的女人呢?
這時候小竹子站在夏旅思房門口探頭探腦的,世子從長公主殿下那緋煙閣回來以後,就一頭鑽進房間,已經一天一夜沒出來了。大清早的,也不知道世子睡醒了沒有,小竹子不停地在門口張望,實在忍不住了,便悄悄地推開了房門。
“誰!”夏旅思身形一躍落到了門邊,在來人進來的時候伸出腳一掃來人的腿,扣住手腕往後一扭。
“誒唷!”小竹子發出慘叫聲,哐當一聲陶碗落在了地上,滾出兩個大白包子來。小竹子哀哀哭叫著:“世子,世子,是小的呀!”
“小竹子?”夏旅思放開他:“進來怎麽不說一聲,門也不敲,鬼鬼祟祟的。”
“我這不尋思您太疲倦了還沒睡醒,想悄悄進來看一眼。”小竹子眼角掛著淚,小心翼翼地說。
隻那麽一下子,全身疼得像快要散架了似的。世子的氣勢好駭人,平日像三歲孩兒似的好脾氣無害的人,剛才那下渾身壓迫人的氣勢,嚇得人腿軟。小竹子像是第一次認識夏旅思似的,不停地偷偷看她。
“我沒事。”夏旅思放開小竹子,撿起了地上的包子,拍拍灰塵,一大口啃下了半個。
“世子,是不是公主訓斥您了?您覺得心中不快。”小竹子問。
“和她的訓斥無關。是我的問題吧,雖然我不太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夏旅思興致不高地隨口應。
“呃,世子您近來似乎和公主多有齟齬……照我說世子得多擔待些,畢竟公主在夾縫中生存,殊為不易,公主不是輕易怪罪於人的主子,她若苛責於我等也應實在為難吧。”小竹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