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孟輔也像完全沒有了鬥志, 沒有辯駁一句, 更沒有進行反撲。他隻帶話給文武百官說:他一個罪人,聽憑公主發落。國政事無大小,歸政於長公主,他不再過問。
放了這些話以後,他也像是說到做到,任段泠歌怎麽給他定罪名,任段泠歌怎麽清理他以前庇護的人、任段泠歌怎麽推行徹底的國政改革,他始終閉門不出,絕口不再談論政事。
夏孟輔倒了,另一夥以皇姑段瀾和鄭左丞為首的大世家們正準備蠢蠢欲動的時候。又傳回來皇姑段瀾、十王爺和鄭左丞殞命的消息。
大世家們赫然發現,要變天了。
這時,段溪已經十三歲,他登基時才七歲。八歲時和夏旅思一起讀書,往後五年時間,他已經從一個八歲小兒長成了一個半大少年。在段泠歌的悉心教導下,年紀雖小,做事卻得到了段泠歌的真傳。
段溪看準時機迅速聽從了段泠歌的政令和段泠歌傳授的方略壓製住了世家們的蠢蠢欲動。這時全天下人皆盡醒悟過來:原來不知不覺中,長公主已經一手掌控了南滇國的軍、政大權。
而皇族的財力在駙馬掌控的江州和皇族掌控的大量土地的支持下,早就不是任何一個世家或是幾個世家聯合起來就可以抗衡的了。
風雲早已變換,滄海早已桑田。
現在的南滇國可算是百廢待興,大量的良田需要人耕種,大量的官位需要人才充填,農工商技等各行各業皆興旺。開啟了一段在歷史上絕無僅有的繁榮燦爛的時期。
李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心中卻欣喜難抑,以前他最愛和夏旅思一起聊當下開創的創世偉業。而現在他則每次到景美樓找藍陌和房翠嬌抒發心中的豪情壯志。
他嘖嘖感歎:“長公主殿下是神君也,夏駙馬也是神人也!厚積而簿發,在之前絲毫不動聲色,無人看得懂她們做的事情出於什麽謀略。可當真一朝而發,皆盡舊貌換新顏,快得令人驚天,秒得令人驚奇。”
“就像當年,夏駙馬來找我給她搞那個……裝修。在房娘子這景美樓外面圍了幕布不讓人看見,她說這叫西洋鏡不可以被拆穿。後來一頓好生折騰,不知賣的什麽關子。一旦裝修好,再一看,便是震驚世人之作。”
房翠嬌覺得好笑,噗呲捂嘴笑:“李大人這歌功頌德的馬屁不對著聖女殿下說,對我們家藍大人說有何用?我家這木頭大人一天憋不出幾句話來,斷然不會把這番話轉述給聖女公主,大人您呀,要哄公主高興,應在公主面前說才是。”
李儒紅著老臉磕磕巴巴說:“老,老夫這個是誠心誇讚,並不是要長公主聽見才說的。但是,如果說些歌功頌德的好話能討公主歡心,我倒是願意在她面前說,只不過,唉……”
話說到這,藍陌和房翠嬌也忍不住歎息。段泠歌這一年來殫精竭慮,在政事上的勤勉幾乎到了偏執的地步——廢寢忘食、雷厲風行。不單隻手段凌厲,公主的性格也眼見的更沉寂和憂鬱了。
自從夏旅思不在了以後,公主抑鬱寡歡,除了公務就幾乎不和別人說話了,平時除了政事還是政事,像是要每日都把全天下的政務都處理完似的連軸轉著,不停歇,也沒有任何消遣。
公主自己絲毫不覺得,也可以說,公主封閉了自己的情緒和自己的感情,自從打江州回來以後,她不會和任何人訴說她的喜怒哀樂。小娥和藍陌看在眼裡,心疼不已卻又無能為力,現在甚至連她身邊的近臣也開始擔心她的狀態了。
藍陌歎氣說:“算算日子,今日是小竹子在岩洞要辦一件大事的日子,我要趕回緋煙閣去了。”
而此刻在緋煙閣裡,段泠歌在陽光晴好的冬日,特地把一件一件的東西都搬到廊下。這些東西有一件一件的衣服,段泠歌把它們細心地掛起,有羽毛撣子輕輕地撣去衣服上的褶皺。
有一張一張的宣紙,上面寫了許多歪七扭八的字,但是段泠歌卻每一張都視若珍寶,耐心鋪開晾曬,還會彎起溫柔的笑意細細讀上面的字。
還有一件一件的物品,香囊、腰帶、背包、筆墨用品、甚至茶杯,梳子、發帶、簪子……許多的常用物什。段泠歌每一件都會拿起來細細擦拭,然後靜靜地回憶夏旅思以前用它們時的樣子。
小娥搬出一小箱東西來,放在段泠歌腳邊:“公主,照您吩咐把駙馬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不過您每一季都要把駙馬的東西拿出來每一件親自整理好、擦拭好,太累了呢,每回你都得忙好幾天。真的不要婢子搭把手嗎?”
段泠歌淡聲說:“不必的。她的東西不多,不累的。每一件我都要小心的整理好才能放心。”
“唉。”小娥心中暗歎氣。她知道,這是公主思念駙馬的方式。駙馬不在了以後,駙馬的每一件東西每一張紙,就連她也是一下都碰不得的,只能替公主乾些搬搬抬抬的活,整理擦拭這種事情公主從來不假人手。
藍陌回來了,她站在小娥身旁拱手說:“公主,畫已經送到了,藍陌命人小心掛好,等您親自過去拂灰、檢查。”
段泠歌只有在這種時刻,才會浮現一抹欣悅的笑容:“真的。我去看看。”
到了書房,段泠歌當年為了哄夏旅思開心而親自畫來送給她的畫像,是夏旅思不在了以後第一次帶回到段泠歌的面前。段泠歌輕輕地撫摸著那幅畫,撫摸著畫中那塊紅玉,竟有種時空交錯的錯覺……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