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幅《夜鶯鳴柳圖》,啊,畫得真是絕妙。”古董真笑眯著眼,欣賞在紅木長案上的一幅畫。
夏旅思探頭過去看一眼,是一副剛畫好的畫,畫在素宣紙上。畫的是月下的洵江邊,楊柳依依,月下的夜鶯落在柳枝頭,江畔一葉小舟,似有一個青衣旅人在眺望著岸上幽暗的萬家燈火。
右上角一輪皎潔冷清的明月,旁邊是段泠歌寫的題跋——鶯啼柳下月,船人思旅歸。
這,還真的畫了一幅畫……夏旅思轉頭看段泠歌,擠眉弄眼地用口型詢問她這是怎麽回事:“老婆……”
大美人隻微微偏頭,嫣然的笑容又安靜又無辜:“一時技癢,隨手畫的。”
原來,段泠歌一個小時前到了博古齋的門口,徑直就進去了。老板古董真見狀,迎上前來問情況,因為他自傲他這個博古齋在業內名氣不小,凡是沒預約的都不敢貿貿然上門來。
怎麽知道古董真看段泠歌第一眼,就被她身上那種淡然威儀的氣質給震懾了。古董真摸不透段泠歌的來歷,但是他覺得這個年輕的大美人來頭一定不小,於是他小心笑著問:“這位小姐,您喜歡點什麽?請進來看。”
段泠歌矜然頷首,被帶引進了博古齋裡間,然後段泠歌看著博古齋裡掛的一些字畫,她看見許多字畫上標著許多數字。這些數字她認得,只不過夏旅思教她的時候,不會一次畫那麽多個零,比如寫成“500000”之類的。
段泠歌於是指著一幅花鳥畫,問道:“這幅畫畫得不錯,這下面的……是編號嗎?”
“誒唷,這位小姐真會說笑,這不是編號,這是售價。這幅畫當然不錯嘍,豈止是不錯,這是近幾年國畫界的一個新秀,畫得不要太好哦~很多富豪名流喜歡的唻!要不然怎麽會賣50萬,這一幅畫可是他的傑作。您再仔細品品此畫的妙處。”
古董真說這話的時候得意洋洋。對於段泠歌說“這幅畫”不錯的言論,他斷定為段泠歌的不識貨。言語中不免有傲慢戲謔之意。
然而段泠歌壓根沒搭理他,段泠歌只是再次開口——
“有這麽好嗎?這一串零叫做50萬啊?50萬多嗎?”段泠歌淡聲靈魂三問。
“嘶——”古董真倒抽涼氣。一般這樣說話的人,要麽是特別不懂行,要麽是特別懂行。他看段泠歌這身驚為天人的氣質,古董真頓時小心修正了自己的態度,他可不敢覺得段泠歌是特別不懂行的人。
於是他小心陪笑,然後說:“這位小姐貴姓?聽您這麽說,也像是對書畫有研究。我這裡隨時常備筆墨丹青、上好的宣紙和墨寶,您要覺著那畫一般,要不然小姐不吝賜教一番,我們以畫會友。”
段泠歌看了看那古色古香的桌子,還有桌上點燃的檀香。前幾天在醫院裡待悶了,何況自從夏旅思離開以後她心神俱滅,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再碰丹青了。
段泠歌暗笑著看了看這品味有八分,架子卻有十分的老板。罷了,她也覺得有點技癢,於是段泠歌微微點頭答應了:“好吧。我來試一試。”
段泠歌無論是畫畫還是寫字,一向來都是很快的,有一次為了罰夏旅思,一下午寫了三本《駙誡》、《駙德》、《列駙傳》,從這點就可以看出,段泠歌的書畫下起筆來那速度不是蓋的。
現在她興致來了,潑墨一揮,行雲流水,不多一會功夫,就畫成了一幅《夜鶯鳴柳圖》。然後她再在小畫上題了兩句小詩,寫上落款。
段泠歌收起心神,再一轉頭看古董真的時候,只見這小老頭兒汗如雨下,滿面潮紅,嘴巴長得大大的。他見段泠歌放下筆,再一開口的時候,差點同時給段泠歌跪了——
“我的……”古董真瞥一眼落款的“段”字:“段小姐呀……不,我的段姑奶奶,畫得太好了,實在是太妙了。這畫您留下,務必留在我這博古齋。我這老頭兒,虛長了一甲子歲數,有眼不識泰山,只要您願意把畫留在我這,盡管開價,古某決不二話。”
古董真把胸脯拍得啪啪響。段泠歌覺得這掌櫃還挺逗,剛才還傲倨得很,後來又狗腿得一張嘴就說大話。
段泠歌動作優雅地拈起畫紙晾了晾墨跡,然後指著牆上顯眼的那幅畫說:“既然如此,那就那個價吧。”
“啊這……”古董真一看,赫然就是他剛才吹上天,值50萬的畫:“誒,有點高,段老師您看……”
“不二價。”段泠歌神色淡漠,語調清冷悅耳。
古董真接過了助手遞過來的平板電腦,上面是幾行簡略到極點的資料。別看古董真做的是古董生意,號稱是大收藏家,就以為這種人日常生活也是古色古香、不問世事。實際上,古董這行最是要消息靈通,耳聽八方,眼觀四方。古董真縱橫江湖四十幾年,是人精中的人精。
古董真在平板電腦上隨意滑動幾下看了幾眼,他再抬頭對段泠歌的時候笑得滿面紅光更像彌勒佛:“我的姑奶奶,我的段教授,您說了算,五十萬就五十萬!”
“您看看有沒有銀行卡號啦,支某寶啦,微某信啦,都可以,我當場轉你這個數,我們銀貨兩訖,畫,您就立馬割愛就給我!”
古董真笑得一臉狗腿,把平板上準備轉帳的數額展示給段泠歌看,五十萬對玩收藏的人來說不是特別大的數,但是好東西卻是錯過了就遺憾終身,古董真馬上就想轉錢給段泠歌,把這樁買賣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