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二天一大早,一輛低調的馬車悄悄離開了繼承,帶走了易嫣和錢如萱。
而靜笙她們也在用過午膳之後,乘馬車離開了這座邊陲小城。
不算寬敞的官道上,馬車軲轆聲聲,靜笙開了馬車的後窗,看著越來越遠的冀城,依稀可看到,城郊外的茶寮門上,飄動著的白幡。
靜笙又想起,昨日在冀城中,遇到了一位泣不成聲的老婦人,老婦人家中還奉著錢奎安的長生排位。她是個苦命的女人,中年喪夫,老來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兒媳改嫁了,家中只剩下她和年幼的孫兒兩人,族中人欺他們孤寡老幼,硬生生瓜分走了家中的土地財物,將她們祖孫趕出家門,是青天大老爺錢大人不惜得罪當地豪族,也要為她們祖孫做主。
而這樣的事例,在冀城在平常不過。
錢簣安是為好官,不畏強權,為民做實事。
滿城飄蕩的白幡,就是這裡的百姓,對那位錢大人最樸素的緬懷。
可是……好人不長命啊……
想到那位錢大人蹊蹺的死,靜笙隻覺得心裡堵得慌,關上窗子坐回了馬車中。
“怎麽了?”見靜笙臉色不好,蘇淺伸手探了一下靜笙額上的溫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讓車夫趕慢些。”
蘇淺以為靜笙暈車了,卻見靜笙搖了搖頭,“不是,我沒有不舒服。”
“那是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那位錢大人……”靜笙想起冀城中,那些百姓提起錢大人時的悲痛。“他一定是位好官吧。”
“錢師叔確實是位好官,”蘇淺想起了記憶中那位端方如玉的君子,心下唏噓。“民間有俗言,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錢師叔為官多年,可你看看錢師叔的那位千金,身上穿的,是半舊洗得發白的舊衣,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是那一根素銀扁簪。兩個小姑娘要去告禦狀,卻連上京城的盤纏都沒有。”
蘇淺讓手下去查了錢簣安的這些年,知道他在貧瘠又偏僻的小縣城當了三年的縣令,期間積極詢查百姓疾苦,修建河渠,重視農桑,施行教化,使冀城百姓貧苦的日子逐漸好起來。
靜笙看過那些卷宗,心中鬱氣更重了。“一個清廉奉公,受百姓愛戴的好官,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蘇淺摸摸靜笙的小腦袋,安撫著她躁鬱的心緒,“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
事實上,蘇淺已經去了鴿書,將錢簣安的事,告知了自己的祖父蘇太傅。
“不知道那對姐妹……”想到易嫣那對表姐妹,要上京去告禦狀的路千裡迢迢,靜笙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放心,”蘇淺將小家夥摟進懷裡,“我派了人暗中保護她們,她們會平安到達京城的。”
“那她們的禦狀,能告成嗎?”
“能,我派去的人會護送她們順利到達登聞鼓前,不過……”蘇淺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
“登聞鼓好敲,但這狀可不好告。”
第70章
“為什麽?”靜笙不解,“都已經告到了禦前,難道還是沒有辦法嗎?”
蘇淺並沒有回答靜笙的疑惑,而是說:“靜笙,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
“嗯,”蘇淺沉重地點了點頭,“這是我祖父曾講給我的故事。十二年前,大寧出現過一場震驚天下的血棉案。那是一場以蘆花和稻草充作棉花,給前線將士作冬衣的巨貪案。此案極為惡劣,因為它在隆冬之時,凍死士數余千,凍傷人數更是破萬!”
聽到這裡,靜笙眉心都皺起來了,“這是何人所為?”
“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蘇淺的眼眸蒙上了一層冷意。“當時父皇下令嚴查,三司會審,甚至動用了繡衣直指,盤查了整個朝堂上下。只是沒想到,那一案幾乎牽連了大半個朝堂,一時間人人自危。可是.......最後出來頂下這滔天罪責的,是一個小小的木棉提舉司!”
“木棉提舉司?”聽上去好像不是什麽大官。
“只是一個五品的地方官而已。”蘇淺笑的甚是諷刺。
“所以……”靜笙也想到了這些,“他並不是主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個區區從五品的木棉提舉司,就算貪了,他也沒有那個膽子和那個能力,能吞下數百萬的軍需。”
“那後來……”
“這個案子就這麽草草收了場。”
“怎麽可以如此草率就定了案?”
總之一句話,牽連甚廣,而法不責眾。
“那……那數千名士兵就白白死了?”靜笙隻覺得有口氣堵在喉嚨裡,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
“這件案子,是我祖父親自喊停的。”蘇淺搖搖頭說道,“也是因為這個案子,錢師叔上彈劾了祖父,他們師徒倆因這個案子反目。”
蘇太傅對錢簣安的感情甚是糾結,因為他的學生幾乎都是人精一般的存在,只有這個錢簣安,就是個榆木腦袋楞頭青!蘇太傅愛惜他的才華,卻又惱他的迂腐不知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