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君心急得團團轉,想要出門叫大家來幫忙。可又擔心阿泠醒過來沒人,她一定會慌張的。
已經轉了半個身子的鄭君心複又轉回來,抓著唐泠意的手,一聲一聲的叫她。她的手很涼,本就偏白的膚色愈發蒼白,手上生了很多老繭,繭子糙厚,一點都不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
鄭君心隻覺得阿泠的手好硬,手上還有大大小小不等的傷口。
“阿泠,你快起來!這個遊戲不好玩,我們不要玩了嗚嗚嗚。”她放聲大哭,抽噎著道: “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再也不打架了!我不想你生氣!”
哭的喘不上氣來,倒是突然想起了去青樓之前那段日子。正值冬日淒涼,她沒有什麽衣服穿,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舊衣裳,還是學著其他乞丐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故而衣裳偏小偏短,冷風還是從縫隙中躥了進來。
京城的冬天真的很冷,還下起了漫天飛雪。鄭君心沒有地方可以蹲著取暖,能取暖的地方都被佔了。那些佔了地方的大哥哥大姐姐一見到她就笑,還想搶路人扔給她的饅頭,還踢她踹她罵她。
鄭君心怕了,縮著腦袋躲他們的攻擊,引來了更重的毆打。她不敢停留,找了個空隙,抓緊剩下的一半饅頭跑了。
“哈哈哈哈哈那個傻子,凍死她最好!”
“就是,都傻了還有什麽好活的,浪費糧食。”
後面的聲音隨著奔跑漸行漸遠。
從那個地方逃出來,鄭君心找了一處偏僻的巷子蹲著,見周圍沒有穿的破爛的大哥哥大姐姐來找她。才小心翼翼的將懷裡的饅頭拿出來,饅頭已經殘缺有些碎了,她有些舍不得吃,吃了下一頓就沒的吃了。
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她咽了咽口水,不再猶豫,和著白雪一起吞了進去。吃完之後就緊緊抱住自己,產生一點熱量取暖。顯然這細微的熱量並沒有什麽用,鄭君心還是覺得越來越冷,眼皮不斷打顫。朦朦朧朧間,瞥見不遠處有人影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鄭君心不明白,這麽冷那人為什麽要躺在地上,他不怕冷嗎?那真的好厲害呀,她也想像他一樣不怕冷,這樣又能開開心心的去求饅頭了。
路邊的雪下的越來越厚,鄭君心也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溫度了,整個身體都麻木了。她覺得好困,好想睡覺,就這麽想著,也就這樣閉上眼睛了。意識慢慢脫離的時候,身前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那個聲音說: “不會是死了吧,喂,死了沒傻子?”
她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他: 他是來搶饅頭的嗎?可是她沒有饅頭了。
那人見她醒了,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死。欸,我有個好地方,能讓你吃好喝好永遠不會餓著,去不去?”
鄭君心跟著他走了。
這世上還有這麽好的地方,還有這麽好的人願意帶她去,她很開心,凍的發硬的臉扯出一個笑來,有些猙獰。
帶走她的人是個矮子,比她還矮,空中狂卷的風都吹不散他身前濃烈的刺激氣味,他走在鄭君心前頭,自言自語道: “算你命大,沒有被凍死,帶去侍春閣還能賣些錢買酒喝。不然像那些人嘞,倒下去了可就再也起不來了,就死了。死了你知道嗎,在這個世上再也不會存在了,沒有這個人了。”
“在這個世上再也不會存在了,沒有這個人了。”這句話在腦海裡重複了兩遍,頭上的蝴蝶銀鈴流蘇在這偌大寂靜的房間裡時不時發出叮當響,完全沒有平常的熱鬧嘈雜聲,鄭君心哭的更大聲。
她對她那麽好,她還沒有報答她,她害怕她死去!
“阿泠,阿泠,”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嚎啕大哭只為了喚醒面前的人。
白蘭帶著郎中急速趕回來,就看見鄭君心撲在床前,抱著大小姐蒼白的身子嚎啕大哭。她想把她拉開,以便大夫能夠準確快速的治療,但是鄭君心的力氣出奇的大,白蘭竟然有些拉不動。
鄭君心哭的入神,沒注意到身後來了人。兩人拉扯之間,床上被抱住的唐泠意身體跟著她們晃動,睫毛微顫,半昏半醒了過來。
在昏睡中其實她就聽到了鄭君心的聲音,哭的支離破碎,撕心裂肺。她很想醒過來,抬起手撫摸她的臉,將眼淚擦掉。還好還是醒了。
耳邊聽著鄭君心的哭訴,心裡有些酸澀。
團團是個愛笑的女孩,每次見她,她總是揚著清脆悅耳的笑聲,一天都停不下來,何時有過這樣。哭了這麽久,眼睛必定是紅腫了。
女孩一雙紅腫的大眼睛一抽一抽地,更像小白兔了。
唐泠意之前不喜歡看到別人哭的樣子,哭哭啼啼的隻覺得煩躁,但是女孩的哭泣卻隻讓她感到手足無措和無力。
不想讓她哭,不想她擔心,不想她不開心。唐泠意昏昏沉沉的想,極力維持著清醒。
看來以後要努力少生病才行啊。
她張開乾燥破皮的嘴唇,說道:“團團,我沒事。不要擔心。”因為全身無力,說出的話輕飄飄的,一根羽毛落下,撓得鄭君心的心軟軟的。
終於聽到了唐泠意的聲音,鄭君心喜極而泣。白蘭紅著眼睛趕緊在旁邊道: “君心姑娘,郎中已經到了,快抓緊時間讓他看看吧,這樣大小姐也能快點好起來陪你去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