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逸然看了看嘟著嘴、黑著臉的凌菲，了然笑道：“凌菲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正處於青春期，自尊心很強，別人批評她，她當然不樂意了……”

　　接著，凌剛又拉著溫逸然聊了一會關於凌菲的學習情況，夫妻倆連連感謝。

　　溫逸然看了下手機，歉意道：“不好意思，這一說都快七點了，學生們得上晚自習，我得回教室看看了，那凌菲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李莉擺擺手：“這說哪的話，我們夫妻倆還要感謝你這次及時把凌菲送到校醫院呢！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溫逸然點點頭，祁媛媛和凌李二人打過招呼後和她一起走了。

　　凌菲笑著揮手和她說再見，看著她走出病房直到門關上，她才終於收回目光。

　　“你老師都給我說了，”李莉和凌剛靠著床邊坐下，李莉掀開被子，看看她的腿，說，“你說說你，逞什麽能啊？把腿弄成這個樣子！一個校運動會，又不是什麽重要的比賽，你參加不參加都可以，這麽拚命乾嗎？”

　　他們從來不知道，這個運動會，對於凌菲來說，有多麽重要。而這比賽，既是她向溫逸然展示自己、試圖讓她注意到自己的機會，更是她對她做出的承諾！所以不管怎樣，她一定會完成這個比賽的！

　　可是，母親居然這樣貶低它……凌菲越想越委屈，堅定道：“我既然報名了，就一定要參加，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要努力完成比賽！”

　　“你……你給我再說一次！”李莉瞬間臉色鐵青，因憤怒而瞪大了眼睛，聲音陡然提高。

　　凌菲這時眼中已有淚光閃爍，卻倔強地繼續頂嘴：“再說一遍又怎樣！難道你要打我嗎？可是你管過我嗎？沒管過就沒資格打！不過你是我媽，你要打我不能反抗。來啊，我不怕你！”

　　“你……”李莉額上青筋暴起，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看著閉上眼等待被打的凌菲，她恨鐵不成鋼地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在一旁插不上話的凌剛看著即將“大戰”的母女倆，勸和道：“小菲，你少說兩句，別氣你媽了！小莉，好了別生氣了，凌菲還小她不懂事，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李莉的手被凌剛攔住了，最終沒打下去。其實，如果她想打凌菲，凌剛根本就攔不住，只是因為她看見她眼角流下了眼淚。

　　李莉一時間有些難過。凌菲小時候是多麽聽話懂事，惹人喜歡。誰知到了上初中，凌菲變得不愛和他們倆交流，完全封閉於自己的狹小天地裡。而李莉、凌剛的工作也越來越忙，對她更是疏於管教，直接將她丟給從小就照顧她長大的姥姥。老人隻懂得照顧凌菲的衣食住行，卻不知道她漸漸學會了喝酒。直到有一天，凌菲帶著一身酒味進教室，班主任終於把她請來。

　　回到家後，倆人大吵了一架。這是她們母女間的第一次爭吵，從此，不休。

　　最後一次，也就是凌菲上初三時，李莉對她說：“只要你把成績提上來，考上臨城一中，並且學習不能下降，我就再不管你喝酒。”

　　凌菲爽快地答應了。她初一初二的基礎很好，只是沒用心，到了初三成績突飛猛進，最後果真考上了臨城一中。

　　只是，母女倆從那天以後，開始冷戰。

　　今天，算是這學期開學以來，兩人說話最多的。曾經那麽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卻都不能和自己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凌菲變成這樣，她和凌剛都有很大的責任啊……

　　思及此，李莉微微垂眸，語氣終於軟了下來，有些哽咽道：“小菲，媽媽對不起你……”

　　預計裡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而是聽到了母親的一聲抱歉，凌菲迅速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母親有些紅了的眼眶，正在呆呆地看著她。

　　凌菲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習慣了和母親冷言冷語地相待，這樣的場景她猛地適應不了，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向她道歉的母親。

　　她別扭地別開臉去，目光朝向窗外。夜幕早已經降臨，外面萬家燈火通明，每一扇亮著燈的窗戶都在向全世界宣告闔家幸福、親人團聚。她將視線投向黑暗天空的東北角，一輪圓月亮晶晶地掛在那，周圍還有正在眨眼的滿天星，一片和諧。而這個狹小的病房內，一半異心，一半叛逆，冰火不相融……

　　看著那圓月，她才恍然，今天是陰歷十五啊……

　　半晌，凌菲咬了咬下唇，皺著眉，卻也不將頭轉回來，只聽見她淡淡的聲音道：“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我的錯……”

　　凌剛看著這互相道歉的母女倆，欣慰地笑了。她們兩個人，性格太像，一個比一個倔，一個比一個要強，所以在這件事情上，誰也不肯先低頭。不過一旦其中一個人先低頭了，那另外一個絕對繃不住了，只有這樣母女關系才有緩和的可能。

　　然後，凌剛走上前去，將凌菲的上半身掰過來。她猝不及防地抬頭與母親對視，忽然一隻手被父親抓住，放在另一個柔軟白嫩的手心裡，卻發現是母親的手。

　　凌剛將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道：“好了，各自已經給對方認錯了，以後就不要再這樣冷著臉吵架了。和好吧？”

　　看著凌剛幼稚的行為，凌菲母女二人破涕為笑，卻也最終都點頭同意了。

　　一家三口又說了些體己的話，在凌菲父母快走的時候，李莉對凌菲說：“小菲，等你腿好得差不多的時候，記得去看看你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