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澈自然能體諒做父親的對她這個女兒的關愛,但淮城就這麽大,她亦可隨時回來,住三兩天即可。十天半個月,真不知有什麽過頭。
她寧願躺在林知漾身邊,看她專心致志地打遊戲。
想法若讓爸知道,該罵她不肖子孫了。可鬱澈現在也沒心情討他的好,她跟林知漾的事情終會被揭開,到時候一切又要歸零。
她沒那麽天真,以為現在哄哄家裡人,到時候就萬事大吉了。
畢竟上大學那時候,她還算依賴父親,也願意留在家裡過假期,從未有長假不回的現象,哪怕是戀愛期。
結果怎麽著,他們當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了嗎?
太過順從的孩子,不過是在扮演提線木偶討長輩的歡心,她如今不感興趣。
他們是她至親,談不上恨不恨,可是原諒他們,這輩子不可能。
“鬱澈。”鬱安巡沉聲喊她名字,“你在教訓你的父親嗎?”
鬱澈下意識地感到畏懼,卻分毫不讓:“不敢,僅是就事論事。爸如果覺得我哪裡說得不對,可以指正。”
“讓我理解你的想法,你的想法是什麽?”
“跟家裡人斷絕來往,一年見個幾面,客套客套是嗎?”
鬱安巡壓著聲音,不想大吼大叫把其他人招來,“我真不知道,鬱家哪裡對不起你了。”
明知不該接話,沉默才是完全的計策,但鬱澈忍了多年,終於在今天有了勇氣。
她頭一回堅定地詢問她如山般高大,以至於將眾人遮在影子裡的父親:“爸是真的不知道嗎?”
陰沉的目光似乎要將人看穿,鬱安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已經許久沒有人敢跟他叫板。
“我告訴你,鬱家不欠你的。你如果不想待,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開場時的親情牌終歸是白打了,這樣專橫的長輩,怎麽會聽進去別人的話。
“爸,保重。”鬱澈轉身離開。
知道鬱澈一整天都不回來,林知漾這個回籠覺睡得安心又懶散,醒後也沒什麽事情,還忍不住想鬱澈,索性多睡幾小時。
鬧鍾不知道第幾遍響起,她格外熟練地伸手按停,困得睜不開眼。
清涼柔緩的聲音從她耳畔往心口鑽:“幾點了還要睡,小懶豬。”
睜眼,困意全無。
林知漾瞪大眼睛,看著床邊近在咫尺的臉,“我做白日夢了?”
“撲哧”笑了出來,鬱澈說:“那你的白日夢可真無趣。”
“你不是跟我說你到家了嗎?怎麽這就回來了。”林知漾點開手機,十一點四十。
“你吃過午飯了嗎?”
鬱澈搖頭:“沒有。”
“為什麽?”林知漾看她故作輕松的樣子,心底一沉:“你跟家裡人吵架了?”
鬱澈已經換了居家服,在林知漾身邊躺下,避而不答地說:“你昨天做的那道大雜燴很好吃,我還想吃。”
那鍋大雜燴是最簡單的燉菜,被林知漾做得四不像,味道勉強可以入口。
但因為不鹹不辣,給了鬱澈捧場的條件,她饒有興致地吃了兩碗飯。
還偷偷登錄微博,發了條“她第一次下廚,為了我”。
林知漾翻身坐起,低頭望著安適躺著的人:“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嗯,跟我爸爸吵架了。”鬱澈平靜地敘述,“不過沒關系,我爸脾氣大,但不記仇,過段時間就好了。”
還沒有發生過她回去時,鬱安巡翻舊帳,跟她繼續吵的情況。
“你為什麽跟他吵?為了我嗎?”林知漾忐忑不安。
即使鬱澈跟家裡人關系不好,她也不想因為她的存在,讓她撤離原生家庭。
“是我跟他的事情,性格不同。他學不會平等待人,我學不會應聲附和,這種事情常常發生,只不過這回他格外生氣,我就先回來了。”
這回,她提了過去。
如果她的爸爸足夠心虛,一定能察覺她知道了過去的事情,知道了他們做的手腳。
又或許,他早就察覺了,但人一旦裝糊塗裝成癮了,想清醒都難。
林知漾低頭,心疼地在她臉上親了親,摸她的額發,“你難過嗎?”
在林知漾身邊,願意說真話:“我有一點。”
林知漾躺下去,側身抱住鬱澈,“天下的父女,哪有不爭吵的。我就經常跟我家老頭吵,他氣得要死,威脅說財產一分錢都不給我留。我就說好,讓他嬌妻拿去養年輕男人更劃算。”
鬱澈震驚:“這是可以說的嗎?”
“有什麽不可以?”林知漾跟林暉相愛相殺多年,各自百毒不侵,“我爸教訓不了我,雖然他生我養我,但我是個獨立自由的人。”
“這是他教我的,他跟我爺爺奶奶就這樣相處,孝可以,順不行。”
“所以,無論什麽樣的家庭,總有難念的經和不能避免的爭吵。家人之間一定互相愛著,可是每個人的性格不同,閱歷不同,社會身份不同,處理親情的方式當然不同。”
鬱澈悶悶地問:“你是想要我原諒他們嗎?”
“不,我是想你好過一點。知道他們愛你,知道是他們的錯,然後,把那一頁翻篇,積極地過好自己的生活。不要為無法控制的事情難過。”
鬱澈聽進去了,沉默片刻,被林知漾的開導影響,說了句俏皮話:“是,如果我爸是你爸那樣的性格,我也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