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澈在心裡承認。
林知漾關上餐廳的燈, 給她唱生日快樂歌,即使是英文版的, 還是唱得傻裡傻氣, 不知哪裡發出來的奶音。
但鬱澈聽著聽著, 不爭氣地有了哭意。
上一次開心地過生日,還是媽媽在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吃過飯後切蛋糕, 那個溫情的場景被鬱澈記了很多年。
後來媽媽去世,他們有幾年不肯提各自的生日,都心照不宣地跳過那一天。鬱安巡不作聲地幫他們準備禮物,卻不再大張旗鼓地訂蛋糕、請朋友。
他們都在避免想起最思戀的人。
直到感傷慢慢淡去,生活回到正軌,過生日仍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
那時候的鬱澈已經偏向孤僻,生日不生日, 於她而言沒什麽所謂。
因為哪天都能吃蛋糕, 哪天許願都不會成真。
後來,更是厭惡和抗拒。
去年雖然回家吃了蛋糕, 可是她感受不到喜悅,只有不耐煩。
她滿心想的都是林知漾。
她是遊離的、焦急的、恐慌的,她隱約知道林知漾非常生氣,卻沒想到,林知漾會決絕地離她而去。
今天,是將近二十年來,她最圓滿的一次生日。
家人、朋友和她最愛的人,都在身邊。
何其有幸。
林知漾讓她許願,眼裡晃著蠟燭的光影,如同星河閃爍,她輕聲說:“我們的事情,我已經許過了,你放心,我的誠意足夠。你為你自己許一個。”
鬱澈與她隔著桌子相視,怔怔地點了下頭,像是聽進去了。
可是閉上眼睛,除了林知漾之外,她再沒有任何的願望。
一切都可有可無。
她這輩子隻想要林知漾了。
她許願這個人永遠在她身邊,每一年的生日,都可以一起過。
許完後,她默念三遍林知漾,進行著最虔誠的儀式。
她從前不信這套,可是後來信了。
睜開眼睛後,眾人迫不及待地要吃林知漾做的蛋糕。
蛋糕不大,但足夠在場六個人吃。
鬱澈接過餐刀,給每個人切了一塊。有字母的部分,她留給了自己。
她幾乎不吃任何甜食,但林知漾親手做的蛋糕,她小口小口地吃乾淨了。
恰倒好處的甜意,卻透到心裡去。
林知漾自己嘗了兩口,忍不住自誇:“鬱老師居然吃完了,有那麽好吃嗎?”
鬱澈自然知道她想聽什麽話,抬眼看她,笑而不答,怕被在場的人揶揄。
吃過蛋糕,大家一起拆禮物。
陸晨言而有信,為林知漾作了一幅畫。暖黃色的主基調,陪襯的有嫩綠,緋紅和淺藍,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個在彎眼笑的卷發女人。
林知漾可太喜歡這種抽象的表達了。
同時心想,陸晨小小年紀很會來事嘛,送鬱澈的生日禮物,居然是她的畫像。
當眾人的禮物拆完,何沁都沒看見林知漾的,“小林姐,你的禮物呢?”
鬱澈其實也想問,但見林知漾神秘地笑,搖頭:“不方便示人,要等你們走,我給鬱老師一個人看。”
孟與歌立即撇過臉,表示沒眼看,何沁跟明筱喬對上目光,意味深長地“哦”,拖著調子。
連江容心這把年紀也被她們起哄得害羞。
鬱澈更是紅了臉,剜她一眼:“不要亂說。”
林知漾受不了這群不良兒童,有氣無力地辯解:“喂,是正經物品。”
何沁不信,直接安排:“好用的話記得把鏈接發我。”
孟與歌不堪其擾,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安靜一會。”
林知漾:“……”
結束後已經過了十二點,孟與歌與何沁開車回去只要幾分鍾,明筱喬有男朋友來接。唯獨江容心是一個人來的,鬱家離這也不近。
鬱澈不放心江容心晚上開車回去,留她在家裡過夜。
明天一早再回不遲。
江容心其實不想留,生怕打擾小兩口今晚剩余的活動。但她晚上過來時,鬱誠交代她太晚就別回去,晚上開車不安全。
於是答應下來。
鬱澈幫她整理好客房,江容心也困,簡單洗漱後便睡下。
林知漾推著忙完的鬱澈回房,忍不住討賞:“今天開心嗎?”
回答的人很嚴謹:“剛才是開心的。”
林知漾聽出弦外之音,明知故問:“白天不開心啊?”
鬱澈對上她含笑的眼眸,肯定地說:“你故意的。”
給她驚喜的同時,還讓她體驗了一回等待和失落的滋味。
林知漾被揭穿,笑著低下頭,臉埋在她脖頸間,用挺翹的鼻尖蹭她,“好像有一點點。”
被蹭得有癢又難受,鬱澈按住她的頭示意她老實點,又環住她的腰,“那我們扯平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去年的事,不會再發生。
已經做好被鬱老師批評的準備,忽得了這麽句話,林知漾詫異抬起頭:“我早就不生氣了。”
人會因為愛,因為情感,說服自己原諒別人的過錯,接受難以接受的事情。
但潛意識裡的對抗情緒仍舊存在,林知漾今天安排這麽一出,有她天性浪漫的緣故,也有惡作劇的成分在裡頭。
她這麽鬧一鬧,鬱澈心裡的愧疚減輕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