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從認識第一天就準備好的事情,真正刺向她時,她還是不堪一擊。
鬱澈習慣了與絕望與麻木相伴,認識林知漾之前的那麽多年,她也是這麽過來的。但那時候比現在好熬,那時候本也沒見過多少美好。
無處排解之下,她選擇了從前最不屑的消愁方式——喝酒,自我麻痹,自我放棄。
淮城不大,可是她很難見到林知漾,校園裡匆匆一面之後,哪兒都沒有林知漾的身影。
她的微博也許久不再更新。
再後來,從網上看見林知漾恢復正常生活,鬱澈卻再也不敢打擾。
隻用“荔枝味的薄荷糖”給她發私信:“漾漾,要好好生活。”
林知漾說:“謝謝。”
夏天的某天夜裡,她沒控制住自己,偷偷去了南山裡,在林知漾樓下坐到半夜。
過了幾天才從林知漾發的微博得知,原來她早就搬家了,這段時間一直忙於布置新家。
她換了城市生活,新的家,新的人生。
鬱澈還在原地,被霧蒙蒙的灰白再次包裹,世界裡僅剩的一點光彩徹底褪去顏色,斑駁不堪的牆落了一地的渣。風起,散得乾乾淨淨。
可笑的念想終於進入終章。
她喝再多的酒也無濟於事,酒精難以麻痹無時無刻伴著呼吸的灼痛感。
她只要閉上眼睛,哪怕夏日未盡,也仿佛身在背陽的山北,看見陰冷恐怖的鳥的眼睛。冰川終年不化,冰刃刺入胸膛。川中有死水,刷了一層黑漆,病態的美被修飾完滿。
風在斯文地哀嚎,她暈頭轉向地在林子裡跑,踩碎一地的青草,綠膩膩的血液站在腳踝上,味道卻出奇地好聞。
摔了一跤,她在林子裡重新睜眼。
日複一日的自我審判之後,折磨她的萬事萬物被收納起來,束之高閣。
久違地做了一場美夢。
夏天,空氣裡有薄荷的清冽,糖的香甜。
林知漾再次與她不期相遇,很不樂意她還在喝酒這件事,她批評人時的模樣,與說情話一樣迷人。
鬱澈鼓起勇氣上前挽留,林知漾竟也好說話得很,沒怎麽拒絕,就與她重新開始了。
她們像所有的情侶一樣,正常地談戀愛,克服難關,攜手一生。
夢裡沒有酒瓶碎在地上的聲音,沒有寒冷的冰川和走不出去的森林。
林知漾仍然像初見一樣明豔溫暖,無條件包容她,忍受她一切的自私、冷漠和缺陷,會疼愛又溫柔地捧著她的臉說鬱老師真可愛。
她被寵到連短暫半個月的分離都難以接受,一覺醒來,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電話過去發泄不快,追問什麽時候回來。
林知漾重重歎了口氣,似乎無奈:“回不去,應該還要一個禮拜。”
鬱澈矯情得可怕,“我想你了,能不能請假去找你?”
“啊,有這麽想我?”
“嗯。”
“如果我說,我快到家了呢?”
愉悅地笑聲傳出,裡面有著甜蜜的責怪:“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的,誰知道鬱老師醒這麽早,還窮追不舍地問。怎麽不多睡一會?”
鬱澈沒有回答,木然地坐在床前,忽想到什麽,衝過去拉開窗簾。
春日清晨的熹光灑了一地。
鬱澈對電話裡的人解釋:“因為做了噩夢。”
還好,夢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周五晚上十一點半更新。
第88章 番外三
遠行的人風塵仆仆趕到家裡,未拉開窗簾的客廳暗著,開燈後整潔如初,一塵不染。物件都在原來的地方,與她出差前沒有任何變化。
鬱澈喜歡乾淨,而且有強迫症,東西必須放在固定位置,朝著固定的方向。
唯一變了的,是瓶裡的花由玫紅的魯丹鳥換成花枝繁密的淺粉色香豌豆。
鬱澈現在會親自去買鮮花了。
枯萎後進行更換,一部分製成乾花,點綴春日。
魯丹鳥的花語是遠離塵世的喧囂,林知漾很喜歡,而香豌豆的花語是甜蜜的記憶,以及“離家出走”。
蝶形花的色彩雅淡,如欲飛的蝶,因此被形容像急著離開家門、趕赴約會的少女。
放在這裡,暗喻的則是離開家門,歸期不定的人。
林知漾像做閱讀理解一般賞完花,將全身上下的灰拍盡,坐下換鞋,又拿抹布將行李箱擦了個遍。
聽到動靜,鬱澈從臥室走出來,她剛洗漱過,睡衣還沒有換。
剛才在電話裡,嗓音帶著剛醒後獨特的慵懶,說要請假去找她的鬱澈被收斂起來。面前的鬱澈看見她雖然高興,但也只是低眸淺笑,不曾戲劇性地飛奔到她面前。
林知漾想,鬱澈雖然在乎她,但並不算黏人。從前她們談地下戀時,她一走也是兩三個禮拜,鬱澈多數時候不會主動發消息。
現在的鬱老師,溫情多了。
張開手臂,還沒固定下姿勢,林知漾又把手臂收回來。她沒換衣服,而鬱澈穿的是睡衣,不能隨便抱的。
於是她笑了下,彎眸看著鬱澈。
鬱澈讀出她笑容裡的顧慮和無奈,好像在說“我想抱你,又怕你生氣,你好麻煩呀”。
鬱澈在她的舍不得挪開的目光下走向她,伸手環住她的腰。
睡衣髒了可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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