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棲並不懼怕。
當初的溫瀲怕和敬韓箬華,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她現在既不怕盛光明,也不敬盛光明,法治社會,她一個成年人,不覺得會被怎樣。
於是她直接給盛光明發消息,“幾點的飛機,我去接你。”
見面的那天又下雪,盛棲嘴損地開玩笑:“爸,禹江前幾天暖和得很,你一來又冷了。”
盛光明在車上不理她,滿臉寫著不爽。到了下榻的酒店,進到房間,坐下以後問她到底在想什麽。
“想跟她在一起,僅此而已,您何必緊咬不放?”盛棲客客氣氣。
被她說得跟狗似的,盛光明火大:““你們搞這些東西的都沒有廉恥之心嗎,跟你媽看上的那個一樣。”
他看不起畫畫學藝術的人。
盛棲不是第一次知道,早就不再為之難過,好脾氣地解釋:“不一樣,他誘人出軌,知三當三,才是沒有廉恥心。我正經戀愛,從高中到現在隻喜歡過一個人。我跟她在一起又怎麽了?”
“你比他還惡心,你要找個女人。”
盛光明看她氣定神閑就來氣,要是她知道怕,他還不會這樣罵。
他的話愈發地毒,劈頭蓋臉。
兩人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陷入僵局。
“有問題嗎?”
盛棲不與他辯駁,站到窗邊看了看左右的環境,“就算我不好,又影響不到你。”
“我覺得丟人現眼,家裡那群人都在看我笑話,就因為你!”盛光明拔高了嗓音。
他當年離開禹江就是嫌丟人,好不容易爭口氣,沒想到現在回來也因為這個原因。
“你當你是巨星啊,誰在乎你。”盛棲懶得搭理他的虛榮心,無所謂地笑,心裡隻想快點回家見她的溫瀲。
溫瀲,這兩個字讓她重新溫暖起來。
雪下大也不怕,家裡很暖和。
第94章
鄉下的雪裡裹著炮竹炸烈後的紅色碎紙,城裡禁止燃放,雪花乾乾淨淨,卻沒有意趣。
古人若是站在這面窗前,看著這番景象,高廈冷街,也吟不出什麽好詩。
更何況後面還有個聒噪粗俗的老頭。
盛棲轉過身,靠在窗邊,抱臂看人。
她冷靜淡然,表情仍是一貫的溫和隱忍,嘴角若有若無地掛一抹笑。
若不是她剛才上來懟他那幾句,盛光明真的以為她今天心情不錯。
高三之前,他沒見過幾次盛棲,每回看見她,她的變化都很大。唯一不變的是自小便愛笑,看上去總是乖乖巧巧,招人疼愛。
在繈褓中時,她就比別的孩子乖,不鬧騰,那時盛光明由衷開心過一陣子。想著有了女兒,以後好好工作,把她養大。
後來感情不順,他失態地做盡了醜事,簡直沒有理智。若不是他媽跟兩個姐姐攔著,他恨不得大家都死了乾淨。
第一段婚姻給了他無盡的羞辱,連帶著他對孩子都沒了耐心。
將盛棲丟在禹江,大有不想再見的意思。但母親還在家裡,總要回來探看,每次見面,他都發現盛棲更像她媽媽了。
個子,眉眼,神態,甚至是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接近。
他很恐懼,雖說女兒像父,但盛棲像他的地方,遠沒有像她媽媽的多。
而他能想象得到,家裡的人看見盛棲一天天長大,一定會發現她跟她媽媽神似。
於是那個女人陰魂不散地隨著盛棲而存活,而他則會像個笑話一樣被一遍遍地提及當年所做的蠢事。
他實在喜歡不起來盛棲,連基本的父女之間的親近都做不到,但他媽卻很寵孫女。
從Y省第一次回家是為了談結婚的事情,盛棲那時還沒上小學,長得清秀可愛,也不怕生。
聽到是爸爸回來了,顛顛地上前來牽他的手,喊他爸爸。
盛光明心頭有過一絲惻隱,他心軟了,但也只是那麽一會。他不可能讓一個孩子影響他以後的路,所以幾天后離開得也乾脆,甚至沒跟盛棲告別。
作為補償,他願意給錢,拿錢換他良心上的安寧。他還是在養他的女兒,如果說他不是一個好父親,首先因為盛棲沒有一個好母親。
怪不得他。
後來盛棲長開了,像她媽媽後,再見面,盛光明心裡連不忍也沒了,只是厭惡。
但畢竟是他媽的寶貝孫女,也的確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他盡量不表現出來。
盛棲從未有過埋怨,每次見到他,都會笑呵呵地喊聲爸爸。
盛光明有時覺得奇怪,她喊爸爸時沒有一點生疏,卻也不親昵,似乎只是喊了一聲“叔叔好”。
她從來不亂說話,她沒提過她媽媽,也沒問過他為什麽不帶她一起生活。
她笑著迎接他,笑著跟他揮手告別。
她要麽是脾氣太好,這點既不像他也不像像她媽,純是孩子自己的特性。要麽是天生就有一點傻,她似乎意識不到她的處境。
但這樣很好,能讓家長更省心。
唯一一次,盛棲見到他沒有笑,是在病房門口。她那表情,就好像她奶奶生病全是因為他,好像他不該出現一樣。
但只是那麽一會,後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溫和。他以為孩子是太難過了,也沒多想。
之後將盛棲帶回Y省,他頂著巨大的壓力,他知道就算把盛棲丟在家裡也沒事。她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人照顧,在禹江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