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應下了,輕聲對在場家仆說道:“你們跟著二姑娘等在後門,我帶幾個人去西邊看著。”她過來時注意到了院子西邊有一顆梧桐樹,樹杈伸到了牆外。那樹後便是孫帳房母親的屋子,孫帳房是不大可能走前門回家的,那如果他也不走後門,便有可能會來爬這顆梧桐。
子時三刻,正是夜半熟睡時,更夫巡過這條街後,除了慘白的月光地上不剩一丁點亮堂。
疏雨帶人守在西邊,岑聞一行人躲在鄰居家牆根下盯著前門,而長守則盯著後門。又過了半刻,淒冷的街巷上悄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躡手躡腳地順著牆根跑過來,途中不忘四處張望,天色太黑看不清長相,但那枯瘦的身影卻揭示了來人的身份。
雁喬蹲在疏雨身邊,昏昏欲睡中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趕忙睜大眼,然後便看見了疏雨目光早已緊盯住了巷口冒出的半個人影。
又往前竄來一步,月光照在那人臉上,正是躲了許久的孫帳房。只見他仔細看過四周,確認無人後,才閃身走出來。
目不轉睛地,疏雨在等他進一步動作,等他要順著牆攀上樹去正進退兩難時,便可以將他一把捉下。
順著漏窗,孫帳房爬上了牆根,等他兩隻腳都停在窗上時,疏雨轉頭,迅速朝家仆揮了手。
幾人從暗處竄出,如離弦之箭般幾步衝到牆根下,趁孫帳房還沒反應過來,便伸出手去緊緊抱著腿將他一把拉了下來。從牆上滑下來那一瞬,甚至還來不及叫喊,孫帳房嘴裡便被塞進了個布團。看不清拉住他的人是誰,他只顧拚命掙扎著,手費勁往外抽,掙得額頭上青筋爆出來了,可還是拗不過身旁的兩人。兩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將他牽製在了原地。
疏雨也從暗處走了出來,她對雁喬說:“把聞兒和長守喊過來罷,人抓到了。”
第46章
其實看清楚是岑家人後,孫帳房就沒再要命地往外掙了,低垂著頭,他也不哼出聲來,大有一副誓不開口的樣子。
疏雨默默觀察著孫帳房,他的衣服皺巴巴的,瞧著是自逃跑那日起就沒換過;懷裡還揣著兩包藥,剛剛掙扎間也掉在了地上。疏雨將藥包撿起,上前一步,平視著孫帳房開了口:“孫先生,我們今日沒有打算將事情鬧大,只是打算問個明白。”
將他口中的布團拿了出來,疏雨看著孫帳房,目光平靜地問道:“孫先生,你給李家做了假帳,但是臨了李家反水決定滅你的口,所以你才跑了,是麽?”
孫帳房先是不說話,然後僵持了許久,看著疏雨手上的藥包,才緩緩冒出一句:“大姑娘自然是明察秋毫。”
掙了一下肩膀,見掙脫不能,他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大姑娘無非就是要我手上的帳冊。可這帳冊我不能給你們。“
”我對不起岑家,但這要是給了你們,只怕明早我與我母親就命喪黃泉了。”
疏雨將手上的藥包放進了孫帳房攥緊的手裡,目光灼灼地說著:“那若我說岑家可以保下你們呢?”
孫帳房先是震驚,然後便不以為然地笑了,“大姑娘怎麽保我?岑家自己尚且難以自保。”
聽著身後岑聞她們和長守一行人過來的腳步聲,疏雨悠悠坦坦地想她道來:“李家只是在找你,卻並未下令通緝你,就是因為物證都在你手裡。那既然如此,我自有法子送你你與你母親離開。”
“明日和下周有兩艘船,都去往建洲。你與你母親分開走,你大可扮作船工明日先走,你母親下周扮作建州老婦由專人隨行送返建州。船上人員冗雜,又怎麽會懷疑到你們頭上。”
此計可行,但疏雨卻不知道李家的勢力中,還有在遂州城中手眼通天的萬利來博坊和漕運司的人,孫帳房思索片刻,軟下態度來,無奈說道:“姑娘好心,可若是岑家能從李家手下保住我,那我還跑甚麽呢?姑娘,你可憐可憐我家中老母罷,若是等到下周,她估計都沒命走。”
岑聞過來時,便聽到了這句,她心中好笑。與其自個兒惹來禍事後,搬出家中老母來說這等乞憐的話,不如在此前就好好考慮考慮後果。
她翻了個白眼,偏過頭去,余光卻瞥到巷口不知何時站著幾個身形高大的黑影。看見岑聞視線對過來,幾人往後縮了一下,就要離開。
岑聞自然不能讓他們輕易走,她悄聲向長守示意,叫身後幾人過去看看,一邊用余光瞟著他們的動靜。
疏雨也注意到了岑聞的動作,她看著長守幾人順著牆根溜過去,走到拐角處,長守默默等了幾下,然後猛地出手就要去離他最近的一人。
就在快要抓到其中一人肩膀時,那人卻反應過來,一下甩開長守,轉身就要跑開。
見狀,岑聞也下意識追了出去,對著長守喊道:“快去追!”疏雨一聲急切的“小心”剛撂下,岑聞人就消失在了拐角。
出了這一茬事,疏雨便更疑惑了,她不解地問起孫帳房,“是李家的人?”
還能是甚麽人呢,自然是也在暗處埋伏他的博坊的護院。孫帳房心裡盤算著,現在這裡只有幾個人,其余的都追出去了,他有機會能跑,於是假裝配合,孫帳房開了口:“是萬利來的人。”
萬利來,萬利來博坊?疏雨默念著,一下便明白過來了。原來萬利來替李家做事,那孫帳房會與李家勾結上得,也就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