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看出李跡的欲言又止,笑了起來,眼中滿是鄙夷,她又接著對李氏說道:“母親可真是菩薩心腸,李家幾十口人是人,岑聞這一條命卻不算命。”
“我既然打定主意要進去了,那是甚麽結果,我自己都擔著,如果不是痘瘡,那是我幸運;如果是痘瘡,那我便和她一起死在裡頭,斷不會出來!”她說完,將刀下的人一把推開,火速轉身,趁大家來不及反應時,一把將身後院門打開一人能進的縫隙,便要進去。
這時,身後卻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疏雨的動作,“倒是個不畏生死的!句句把死掛在嘴邊!”
是李知府終於來了,見到李知府,李氏趕忙軟下聲來,躬身喚了句:“老爺!”,李跡也忙不迭行了禮,心虛地喊了聲:“父親!”
李知府不看李跡,隻眼神示意那兩名護院先下去,便朝著疏雨看過來。
李跡在李知府背後,囁嚅道:“父親,我…”驚動了父親,他心中驚惶。我了個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李知府側目瞟著兒子,面上不作聲, 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腿一腳將李跡踹翻在地,“窩囊廢,自己的女人自己的都拿不定主意!被你娘養成了個軟骨頭!連自己的夫人都不如!”
李氏看李跡被踹翻,心下震驚,她心疼地跑過去,哀聲喚著:“常兒!”。看李跡腹間好大一個腳印,她紅著眼質問李知府:“老爺作何總是苛待自己的兒子!竟是為了外人,這般對他!”
面對李氏的質問,李知府不以為然。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袍,緩步朝疏雨走過來。
疏雨冷眼看著他們作出來的樣子,李知府不過看事情鬧大,不痛不癢地踹了李跡一腳,覺得這便是給疏雨的台階了。疏雨心中好笑,知道現在最棘手的人來了,冷聲叫了李知府一聲:“父親。”
“嗯,疏雨是個有情有義的,比這窩囊廢強多了。我一向都覺得,你是個明事理的好女子。”李知府慣常拿出官場的說話做派來,先是軟聲勸著,估摸著,下一句就要叫她識時務為上了。果然,李知府的下一句,話鋒一轉說道:“”但你也這麽大的人了,難道還不清楚有的事,不是靠情義就能解決的。”
“你母親說話做事是強硬了些,但也不是沒有她的道理。”
“這若不是痘瘡,就當是有驚無險;這若是痘瘡,一傳十,十傳了百,到時候就是做了完全的準備,都壓不下這疫症的。”
李知府看疏雨面上不顯色,又是丟出一個帽子來,“做了兩年李家少夫人了,你也該站在李家這頭想想,若是真出了事,李家難辭其咎。”
疏雨抬眼看著李知府,緩聲說道:“若是痘瘡,自是該隔開的,可隔開也沒有斷食斷藥的理吧?”
她又淡淡補上一句:“若不是痘瘡,人卻被熬出了問題,公爹勤政愛民,到時候要如何判這不仁之事。”
李知府聽了,面帶慍色,沉聲說道:“疏雨這話,倒是威脅起我來了。”
“疏雨不敢,疏雨不過是按公爹說的站在李家這頭想了想,將後顧之憂說了出來。”
李知府冷笑一聲,聽她話中絲毫無退讓之意,心想,不過是個成不得事的女子,我索性再給你遞個台階,這次你若是不下,那也別怪李家。於是李知府回頭,看向李氏,裝模作樣地問起:“怎麽會斷食斷藥呢?”
李氏剛扶著兒子站起,看李知府滿臉責問地看著她,她忿然作色,氣極到笑了出來。封院是老爺的吩咐,她忙前忙後,忘記了這餐食的問題,結果這惡人就成她一人了。
“你看我作甚?我一個人,便能做主將一個三夫人關進去了?”李氏譏諷地反問李知府。
“不是老爺叫我遇事要果決些,盡快處理此事麽?不是你如此授意,我又怎會這般匆忙,連後頭的事都沒安排好?”
李知府聽了,作出威嚴公正的樣子,大聲呵斥道:“滿口昏話!我何時如此授意過,你為婦不仁,還能怪我麽?”
聽了這些話,李氏已是了然,這是要將這事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了。他心中向來只有他自己,從來沒有我們母子。她心中惱怒,但也只能咬牙吞下了沒說完的話,不再作聲了。
見狀,李知府轉頭,軟下態度來對疏雨說道:“是不該斷水斷糧,此事,是你婆母急躁了。”
“不過你啊,到底是年輕,做事衝動。”
“為人子女的,也得為岑家想想,若是讓你進去了,真出甚麽萬一的話,岑家折進去兩個姑娘,你父親能受得住麽?”
疏雨仍是不為所動,冷聲回道:“父親,此事我自有揣度,我只求進去照顧妹妹,再請一大夫來看顧。”
事已至此,她還是好歹都不知。盛怒之下,李知府甩了甩袖子,獰笑著,問她:“若是我就是不讓你進去,一會兒再讓護院把你綁了又能如何?“
看李知府的樣子,李跡心中已有些膽怯,但看疏雨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這會兒倒是對著疏雨發起了呆來。
而疏雨早已料到這一出,她眼神絲毫不避讓,堅定地回他:“您可以試試,雁喬被我差去請大夫了。可我還告訴了她,若是沒看見我在門口等她,她便去岑家,讓我爹準備去衙門好好問一問通判大人。“
聽到通判大人,李老爺心中有一絲震驚,倒是低看我這兒媳了,他心中想著,臉上怒極反笑,正要出聲時,聽到一聲顫巍巍的:“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