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定定地著看著岑老爺,直接問道:“父親,這是誰家…送來的雁禮?”岑老爺看著那排場不小的納采禮歎了一口氣,正色對疏雨說:“疏雨,你進來罷,爹爹跟你細說。”
看著父親的神色,疏雨心裡不安得很,她沉著臉,深吸了一口氣抬腳準備進去。卻被一股力氣拽了一下,看到指頭還被岑聞勾著。岑聞面上已是一片煞白,她無措地張著口,“姐姐…你…你別…”。
疏雨看她這樣,心疼了起來,她帶著岑聞身子往旁邊一閃,左手還被妹妹攥著,於是她抬起右手輕輕摸了一下妹妹的耳朵,這已經是她敢在人前做的最親昵的動作了。疏雨扯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對岑聞說:“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回去找你。”
聽了姐姐的話,岑聞急著說道:“我就在這等!”
疏雨知道她心下不安,輕聲應道:“也行,那你在外面等著我,別擔心。”說完將左手慢慢抽了出來,看了岑聞一眼,跨進了前廳,下人將前廳的門在岑聞面前關上了。
疏雨走了進去,看桌上呈著一封書信,猜是啟婚書,於是她開口問:“父親,這封信是?”
岑老爺坐在座上,一手扶額,一手搭在扶手上,無奈地說:“是李知府家大公子送來的啟婚書。”
知府二字聽到耳裡,疏雨隻覺如遭雷擊。走過去將那啟婚書拿到眼前細看,上面赫然寫著是要替大公子李跡求親,李跡今年十八,還未及冠,但已請了名士取了字,現下在遂州供職,希望能與岑家結親,合兩姓之好。
恰逢這時姨娘送完媒人回來,換了一副表情,先是鐵青著臉,憋著一口氣灌下了一口茶,然後見疏雨,轉臉又無奈又疼惜地撫著她的手。
疏雨還沒回過神來,怔愣道:“知府公子求親,怎麽會瞧上我?”
姨娘聽了冷笑一聲,“那李公子雖是高門,但並非良配。仗著一副皮囊,勾了那良家的姑娘,等事情捅破了,人姑娘有了三個月身子,還被流言蜚語害病了,爹娘找上了李家老爺,他才認了,說願意納妾。因著這事和他娘鬧得滿城皆知。遂州境內人家誰看得上他?”說罷她擰起了眉頭,似要將那啟婚書瞪出十米遠。
“知府夫人這趟,是急著要抬你去壓她兒子的風言風語。呸——!誰家女子願意配給他?”姨娘說得越來越激動,耳環都被震得在頰邊晃蕩。
姨娘已將事情前後道出,父親便又在一旁沉默不語。看姨娘神態激動,疏雨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將那啟婚書拿過來細細瞧了一遍。
她面上雖不顯神色,但心裡確是一片惶然。提親提到她這裡,是急於求親了。
李跡鬧出這檔子荒唐事,門戶相當的人家有底氣在,不願讓女兒嫁過去的,可以回了這門親事;可岑家本就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只是在遂州境內算的上一方富戶,知府來岑家提親,擺明了就是吃定岑家靠茶園吃飯,因著榷茶這一律也不敢推拒。
她心亂如麻,左手無意識地攥著袖子,用那手指一下一下地刮著袖緣。
父親終於開口了,他像是使出了渾身的氣力才支著自己說出一句:“這門親事…不好拒。”
周姨娘先是錯愕地轉過頭去看著岑老爺,但見他狀似扼腕般歎了一口氣,又好像知道了他的態度,松了一口氣。
“但…你若是不願,家裡也能推了這門親事。”
“之後,你便到外祖家去,對外就稱你身子不好,去鄠州養著。之後要議親一類都由著你外祖母,省得李家使什麽絆子。”
疏雨聞言怔住了,沒想到父親能退到這一步。茶園就是岑家的根,若是知府因為退婚怪罪下來,那遭殃的就是岑家的茶業,種茶製茶,關系到岑家族內上下近百號人。遂州境內不可私自賣茶,每年茶園產的雪芽和茶餅皆由官府所收,再發茶引給茶商沿路販賣,若是因著岑家大姑娘拒親得罪了知府,那岑家這茶業保不齊就要出問題。
疏雨收斂了神色,平靜地問:“我去了鄠州,李家確實是鞭長莫及,可岑家的祖產,還有…”
還有她一直不願面對的,聞兒…聞兒已是將笄之年,家裡遲早要為她尋一門良配。
“還有聞兒,就能不受牽連嗎?”
她喉嚨微哽,細聲對兩人說:“父親,姨娘,給我些時日,我想一想。”
第14章
疏雨開了門,岑聞站在門口,眼裡灌滿了擔憂和驚愕,她顯然是聽了個七八分,聽到了這趟是知府前來求親。
疏雨仰頭微微歎息,隔了幾瞬,便恢復了常色。若只有她一人,她定是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下腳走回去,但她身邊還有聞兒,聞兒還在等著她一個態度。於是她低頭對岑聞說道:“先回去罷,回去我同你說。”
岑聞上前,拉著她的衣角,默默跟著走。
疏雨看她這般失神又小心的樣子,皺了眉,把拉在衣角上的手牽進自己手中。看著愣愣盯著她的妹妹,她先開口說:“李家今日差人來提親,是要為那李公子犯下的荒唐事來打一個掩護。”
疏雨聽了,停下了腳步,遲疑地問:“那你拒了嗎姐姐?”
疏雨說不出口,只要她不想岑家上下因為她而受牽連,她便不能乾脆拒絕。
九年相處,岑聞多了解她,看一眼她神色便心下了然。她眼角泛起了紅,說道:“你沒有同爹爹說你不願。就說明你真的有幾分在考慮要不要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