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去,和銀箏以前住的地方一樣布局,她甚至記得銀箏喜歡坐在石凳子上看書,小時候她就是抱著自己坐在上面,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教自己。
點點滴滴匯成記憶,如一張網,往沈輕微襲來,密不透風,沈輕微招架不住,她身形歪了歪,靠在院子裡的石桌旁。
這裡的花草被照顧的很好,好似隨時等著主人回家。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想念師姐,在等師姐,大家都在等。
沈輕微鼻酸,心尖湧上密密麻麻的疼,如被人用手緊緊攥著,痛的她喘不上氣,只能靠桌旁,倚著喘息。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往前一步,推開那間房門。
如果裡面沒有師姐,她還能承受得住嗎?
沈輕微搖頭,慌亂的從裡面離開,忘了鎖門,她走後,玉嶸帶著惋惜走進去,裡面場景他看過無數遍,在夢裡還幻想過銀箏突然有天回來,對他說:“師叔,我庭院的花開了。”
現在只剩下幽然的冷風。
玉嶸合上門,走出去。
沈輕微一路小跑回到房間裡,在衣櫃裡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一件銀箏穿過的衣服,她將衣服緊緊抱著,好戲擁抱銀箏,不肯撒手。
窗口的風鈴叮叮當當,沈輕微轉頭,想到問這串風鈴,想到她母親,想到銀箏,她說:“騙子。”
何乾端著面碗走進沈輕微的房間裡,看到她失魂落魄坐在地上,轉頭看風鈴,低低念叨:“大騙子。”
他低頭,滿地的衣服,亂糟糟的,沈輕微手上還抱著一件稍小的衣服。
這是她們小時候穿過的,銀箏比沈輕微年長,他們又沒有帶孩子的經驗,所以沈輕微經常穿銀箏剩下的衣服。
他把關於銀箏的一切都鎖起來,卻忘了銀箏已經滲透進沈輕微的生命裡,難以割舍。
何乾低頭喊:“輕微,過來吃飯。”
沈輕微仰頭看著他,雙眼猩紅,眼尾紅暈明顯,她像是受傷的小野獸,獨自舔完傷口可憐的看著自己,何乾心裡發苦發酸,他走過去替沈輕微拾起衣服放在床上,托起沈輕微:“過來吃飯。”
沈輕微一點都不餓,她已經很久沒有餓的感覺了,但還是乖乖坐在桌子前,看何乾給她遞來筷子,她機械般動筷子,一點表情都沒有。
何乾說:“輕微,銀箏看到你這樣,她不會開心的。”
“她不會看到的。”沈輕微難得開口,聲音壓低,哽咽:“她一直騙我。”
何乾心擰在一起。
沈輕微味同嚼蠟,吃完一口抬眼看著何乾,說:“她一直在騙我。”
“師父,她怎麽忍心,一直騙我?”
何乾雙眼刹那紅了,酸澀湧上來,熱氣轟然,他說:“因為她舍不得你。”
沈輕微如不懂事的孩子,撒潑,哭鬧:“舍不得我就要這樣騙我嗎?她以為我能安心的活下去嗎?”
她聲聲泣血:“師父,她怎麽如此狠心?”
何乾哽咽,穩了穩情緒,盡量平靜的開口:“輕微,從小到大,銀箏一向偏心你,她就是再疼,都不願意你受一點苦。”
是啊,就是這樣,沈輕微才沒法接受。
她低下頭,淚水大片大片落下,哭得不能自已,她像個找到宣泄口的孩子,放聲痛哭。
聽到她哭聲的何乾並不好受,但知道不讓她發泄,沈輕微只會越來越痛苦。
哭聲持續半個多小時,沈輕微哭累了,雙眼紅腫,她呆呆坐在桌前,面目狼狽,何乾給她遞了一塊手帕。
沈輕微接過,淡淡的檀木香,她死咬舌尖,淚眼朦朧,握手帕的指尖發抖,全身緊繃。
“師父,她一點都不偏心我,她騙我。”
何乾說:“輕微,銀箏是騙了你,但她也偏心你,你真以為,你吃了小玉的內丹嗎?”
沈輕微迅速轉頭,雙眼又紅又腫,皮膚被水染濕,一片紅,她剛開口就被嗓子眼的酸澀嗆到:“什麽意思?”
“真吃了內丹,你還能想的起來嗎?”
“可是小玉說……”
沈輕微恍然明白,小玉說的很有可能是銀箏交代的,所以,銀箏並沒有給她吃內丹?之所以忘記這麽久是因為,當時房間裡那炷香?
“為什麽?”她呐呐的問,無助又茫然。
何乾回她:“輕微,她舍不得讓你忘了她。”
沈輕微雙手慢慢握起,對銀箏的感情裡迸發更多複雜情緒,她不敢多想,但現在——何乾又道:“如果她不想回家,又何必怕你忘了她。”
“她也想回家,輕微。”玉嶸語重心長的說:“我們一起等她回家。”
沈輕微低頭看手腕上那根紅繩,小鈴鐺在空氣中被風吹動,發出悅耳的叮當聲,和窗口的風鈴聲如出一轍。
她想,她能等銀箏回來,不管是一年,還是一輩子。
不管是靈魂,還是銀箏的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一起等師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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