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白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 也明白這時候, 她也許隻想一個人待著。
她輕聲說:“那好,有事情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知道嗎?”
“嗯。”
池舟白又彎身替她掩了掩身上的背角, 不放心地看了眼,最後才轉身走到門口, 關上房門離開。
房間裡安靜下來,沈昭終於再也忍不住,半掩在被子裡,咬住唇瓣漸漸哭出聲音來。
那樣悲傷,那樣絕望……
像是失去了所有。
她對她隱瞞了一切,將她排除在外,打算獨自承擔那份痛苦。
老天為什麽要這樣殘忍對她們,要殘忍地奪取她的生命……她以為幸福已經就觸手可及了,可偏偏為什麽又要發生這一切……
她這樣推開她,就篤定她真的會同意離婚離開麽……
深夜的走廊上,靜悄悄地沒有人。
病房外,宋泠去而複返,走到門旁,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向床上躺著的那個瘦弱小巧的背影。她多想進去抱抱她,親親她,可即便在眼前的距離,也咫尺天涯。
她不能再給她任何希望了……
宋泠低頭垂眸,輕聲呢喃:“對不起,阿昭。”
——
清晨,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床前。
沈昭輕輕睜開眼睛,感受著這一刻的溫暖。
屋外有人敲門,片刻之後,護士推著護理車進來,給她量體溫,上藥水,換額頭上的紗布。
孟雨南穿著白大褂也走進來,沈昭坐在床前,看見她,抬了抬眼,抿住唇沒有說話。
孟雨南手抄口袋,開口道:“傷口不嚴重,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注意傷口不要碰水,飲食清淡,不要辛辣,下午辦完手續就可以走了。”
沈昭輕應,道:“好。”
孟雨南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轉身要走。
人走到門口時,身後人忽然叫住她,問:“是什麽病?”
孟雨南停下腳步,聽見她的話,神情忽然愣了一下。
沈昭抬頭,視線落在門旁人的背影上,嘴角乾裂地起皮,蒼白沒有血色,再次開口問她:“阿泠她,到底是什麽病?”
孟雨南深吸了口氣,半仰起頭,努力忍住眼眶中的酸澀,聲音微顫說:“是myelodysplastic syndromes,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症,是一種遺傳性的血液病。這種病,會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演變成高風險向急性髓系白血病,她父親當年就是這樣走的。她患有很嚴重的遺傳性鐵粒幼紅細胞性貧血,容易出血,一點點的創口就會讓她血流不止。”
沈昭愣住,她忽然想起來宋泠有兩次流鼻血的征兆,還有中槍那一次,她流了那樣多的血,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居然會流那麽多的血。
眼眶被淚霧模糊,她哽咽著問:“是什麽時候查出來的?”
孟雨南轉過身,看向她,聲音也逐漸染上顫意,道:“是半年前,她替你挨了那一槍後,檢查出來的。”她輕輕垂下眼睫,“那一槍,幾乎要了她的命。”
沈昭奔潰地慟哭,整個人潰不成軍淚流成河,“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孟雨南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她在沈昭面前坐下來,停了良久,才慢慢開口:“沈昭,放手吧,不要再糾纏了。”
沈昭驚愕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盯著孟雨南,唇瓣顫栗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雨南知道她的痛苦,可如果再不治療,就會多一分危險。
她深吸氣,歎道:“她現在已經需要系統性的住院治療了,但是她怕你知道,遲遲不肯住院。”
沈昭皺眉,焦急地脫口而出:“我會陪著她,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著她守著她!”
孟雨南苦笑:“你以為,她要是答應,還會趕你走嗎?”
沈昭默聲,眼淚無聲滴落下來,嘶聲無奈地問:“為什麽,為什麽她要這樣殘忍對我……我什麽都不想要,隻想守在她的身邊,難道我們經歷的這些,還要讓她和我分出彼此嗎?”
孟雨南知道沈昭心裡的痛苦,可卻也理解阿泠的想法。
當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死神注定要扼住一方咽喉的時候,愛是無條件希望對方更好。愛到最後,面對生死時,她無可奈何,卻依舊寧願付出一切,只希望心尖上的那個人能更好。
“她也許無法接受那個結果。”孟雨南垂下眼睫,聲音哽咽慢慢道,“她親身經歷過,她爸爸去世,同樣的病,同樣的過程,她親眼見證過。這個決定,她其實一直在掙扎猶豫,整整半年時間,沈昭,朝夕相處的時刻,你難道就沒有察覺過半分嗎?”
沈昭抬頭,目光呆滯地愣怔住,木木地流著淚。
曾經所有的一點一滴在此刻全部湧上腦海,她說過的所有的話也一遍一遍回蕩在腦海裡……
“阿昭,如果那一槍直中要害,要了我的命,你也要好好地活著,知道嗎?”
“阿昭,永遠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生命那樣美好,它是自己的,你也一定要學會堅強……”
“阿昭,如果有一天,生死會將我們分開,剩下的那一個,一定不要自暴自棄,要替對方去好好的活著,好麽?”
“阿昭,人都會有不得已的時候……”
“阿昭,我怕愛你愛得不夠多,會來不及愛……”
“阿昭,我想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