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的掙扎與恨意,宋泠內心的煎熬不比沈昭少,沈昭每痛一分,也是在她的心上劃了一刀。
那顆心早已千瘡百孔,她不知道這樣的境地什麽時候才會轉好, 也許沈昭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她無法思考以後的日子,連當下的相伴都是奢望,又何談以後。
十日的煎熬, 沈昭的癮症明顯好了不少,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時長也在慢慢變短。
只是每清醒一分, 對宋泠的恨意便就更深一分。
這些天來,宋泠一直守在沈昭身旁, 哪裡也沒有去, 她帶她回了家,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雨雪過後,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屬於春天的生機與綠意也隨之而來。
只是屬於那個冬天的創傷,似乎怎麽也好不了了。
沈昭一直被關在二樓臥室內,宋泠怕她傷害自己,將房間裡所有可能造成傷害的東西全都搬走,整個臥室空蕩蕩的,幾乎就只剩下一張床和一張桌子。
抬眼看過去,宛如一間牢房。
為了讓沈昭開闊起來,宋泠又將床搬到窗前,除了毒.癮發作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隻坐在窗前,抱著雙膝怔怔看著窗外,像個破敗的瓷娃娃。
她消瘦了很多,顯得那雙漆黑的眸子愈發凸起,她本就眼睛大,現在臉頰上又消瘦,凸顯的那雙眼睛如同鬼魅一般。
從沈重華墓地回來以後,她倒是沒有掙扎鬧騰,就連毒.癮發作的時候,也隱忍地縮在床角,一個人默默壓抑著一切,有好幾回,將自己的手指咬得鮮血直流。
宋泠看見她在自己身上弄出來的那些傷痕,心疼地無可奈何。
她甚至寧願她嘶吼發泄出來,打她罵她,也不想她這樣傷害自己。
她像是對宋泠喪失了所有的情感,連恨意也一並沒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無視,與無聲的沉默。
宋泠能夠察覺出來,那眼神代表著什麽。
代表沈昭對她已經徹底絕望了,她不再愛她,也許連恨也不在了……
門虛掩著,宋泠站在門旁,手裡端著粥,瞥眼看見房間裡坐在窗前的人,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在她身上渡上一層黃色的光芒。
宋泠睨著那道身影,瞥見她的側臉,一瞬間似有些恍惚。
怔怔站了半晌,宋泠輕輕推門走進去,慢慢走向床邊。
沈昭坐在床裡側,看著窗外濃烈的陽光。
她的雙手被綁了起來,別在身後,宋泠怕她再傷害自己,無奈之下,隻好用這樣的辦法。
將粥放在床前,她單膝跪在床上,探身朝她挪過去,要解她手腕上的繩子。
宋泠抓起她的手,眸光在瞥見她手腕上的紅色勒痕忽然頓了下,她已經盡力用了最軟不會勒人的繩子,可還是將她弄傷了。
宋泠解開那繩子,隨手扔在地上,捧起她的手掌,輕輕吹她的傷痕,抬頭問她:“疼麽……”
沈昭沒有看她,抽出來縮回了手,雙手抱著膝,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
依舊一句話也不肯說。
宋泠睨著她的側臉,下頜線勾勒著她的輪廓,她順著她的視線也朝窗外看過去,院子裡種了不少月季花,天氣變暖後都已經開了,滿院子的紅花綠葉,看著滿是希望與生機。
宋泠坐在她身旁,近距離地睨著她的側臉,她望著那雙眼眸,看向窗外鮮花的時候,眼睛裡微微有光亮,宋泠聲音不自覺放軟,輕輕問她:“想不想出去?”
沈昭眸光微動,似乎將她的話聽進去了,她慢慢轉過頭,目光裡仍舊有凝滯,她睨著宋泠的臉龐,隻靜靜盯著她,沒有說話。
這是她頭一回這樣看她,不帶恨意地,只是看著她。
宋泠一顆心慢慢緩和下來,她帶著半哄地意味喊她:“阿昭……”
沈昭輕輕啟唇,喊她:“宋,宋泠。”
宋泠忽然咧開嘴角笑,她不知道自己期待這一刻有多久了,她曾以為她會徹底失去曾經那個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沈昭,可這一刻,她忽然有種錯覺,她的阿昭回來了!
宋泠半跪在床上,抬手抱住她,將她整個人緊緊擁在懷裡,下頜抵在她柔軟的發絲上,欣喜地喊她:“阿昭,阿昭,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沈昭緩緩仰起頭,目光向上打量她,臉上透著無辜,她輕聲朝宋泠開口:“不要再綁著我了,好不好?”
聽見她這樣柔軟的語氣,宋泠哪裡還想其他,她眼眶裡忽然濕潤,雙手捧住她的臉,不停地說好,“我不會再綁著你,再也不會了。”
額頭有鹹濕的吻,沈昭感受她溫熱的唇瓣,渾身不受控制地縮瑟了下。宋泠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衝昏了理智,絲毫沒有察覺出身旁人的異樣。
宋泠重新俯下身,與她持平,她看著她的眼睛,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她笑著睨著她,聲音溫柔地說:“喝點粥,好不好?”
沈昭睨著她的眼睛,眼波微微流轉,輕聲說好。
宋泠聽見她的話,笑了下,連忙起身下床去端床頭的粥,然後又挪到她的身邊,細心地拿杓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難得喝下一整晚粥,因為連續多少天沒吃什麽東西,撐不住的時候只能靠打點滴維持身體的營養,所以傷了腸胃,醫生囑托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為了讓她進食,宋泠變著花樣給她煮粥,可沈昭總是不吃,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居然沒有一點反抗,將一碗粥都喝光了,還主動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