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涯絮垂眸看著她的手,眨了眨眼,輕聲道:“不管是對不起,謝謝,或者其他什麽,說起來都還為時尚早,等我回來吧。”
兩人似乎各有心事,在人來人往的空中通道裡沉默著相對良久。
裴涯絮看了眼外面的街道,攤開掌心,托起一團融融黑光,一張小紙片在黑光消散後出現在手心裡,紙片表面有魚鱗一樣的微光閃爍,顏色淺粉。
她抬眸將溫憫生看看,唇角多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骨節均勻修長的手指翻動間,一隻活靈活現的粉色小兔子落在她手心,靠近唇前輕輕吹了口氣,忘川非常配合的在兔子臉蛋上燒出三處淡淡灰印,仿佛是點上了眼睛嘴巴,賦於她生氣。
裴涯絮淺笑,將小兔子捧到溫憫生面前:“這個拿著吧。”
在大山一樣的作業和天藍色校服間混跡多年的溫憫生,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少女心這種東西,可低頭看到這粉色小兔子的那一瞬間,左胸腔裡那隻名為小鹿的家夥便鉚了勁的瘋狂跳動起來。
溫憫生克制住自己沒有劈手搶過來在地上翻滾,只是小心的將小兔子雙手接過,自己都沒注意在語氣裡帶上了撒嬌和小心翼翼:“謝謝你,我好喜歡這個。”
裴涯絮眼底的笑意更加深沉,見溫憫生低著頭看小兔子充滿慈愛的眼神,借著身高優勢抬手揉了揉溫憫生的腦袋,手心柔軟舒適的觸感讓她私心多停留了兩秒,才慢騰騰收回手。
溫憫生抬起頭,耳廓還紅紅的,眼睛裡一片柔軟神色。裴涯絮看她這幅樣子,心道:果然是兔子,很像。
“這個兔子是用來聯系我的,在外面覺得不對勁了,立刻把她捏扁,我這邊就能感受到,會立刻去幫你。”
裴涯絮為她解釋了用處,可見她傻呆呆只會臉紅的模樣,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唇角的笑越發柔和,視線從她頭頂的發旋沿著漆黑的發絲來到白淨的額頭,光滑潔淨的肌膚透著十幾歲少女特有的飽滿稚嫩,深邃黝黑的眼眸眨也不眨的注視著手心的粉紅,描著挺翹的鼻尖與薄厚適中的雙唇,再一路向下到她脆弱的脖頸。
裴涯絮抱著胳膊,指尖在胳膊上輕輕敲打,耳邊傳來銀行裡越來越熱鬧的聲音,想到自己今天來這裡的目的,那柔軟的笑意漸漸消散了,眸子裡的溫度也恢復淒冷苦寒,只在嘴角還留著點禮貌得體的笑容。
裴涯絮道:“那我先進去了。”
察覺出這語氣與方才不太相同,溫憫生有些疑惑的抬眸,卻只看到了裴涯絮漸漸沒入人海的背影,風姿綽約,看不分明。
溫憫生站了會,忽然感覺有些冷,不是身體上的冷,而是心事被洞穿後無所適從的冷。
她看出什麽了嗎?
應該......沒有吧。
裴涯絮不在,溫憫生也不好去太遠的地方,好在銀行外面不遠處就是往生殿,外面熙熙攘攘的也聚了不少人,似乎挺有趣。
溫憫生回眸看了眼銀行內部,將小兔子在懷中收好,往那邊走去。
往生殿的裝修風格在某種程度上很與時俱進,金碧輝煌的外表猶如人間傳說裡總是仙光飄渺的金殿,在飛翹的簷角周邊浮動著一個個金光閃閃的巨幕,時不時滾動過一張在人間有過大作為的偉人畫像,上書著一些或晦澀難懂或淺白通透的人生簡評。
筆勢瀟灑的八個燙金大字飄動在朱漆大門兩側:一筆點評,回溯往生。
還沒過去前,先在門口的一個大柱子上看到一張告示,似乎是有關於往生殿的介紹與進門前要做的事,溫憫生仔仔細細一句句讀完了,才慢慢向大門走去。
從大門走進去,要先在門邊的一個小香案上拜一拜,並且把身上能記錄信息的東西全部留下。
有不少人在門口罵罵咧咧的不想上交手機,試圖蒙混過去。
在門口看著香案收東西的是個與門神有幾分相似的黑臉大漢,體態巨大,光是盤腿坐著就已經有三四人高,唇上的胡須雜七雜八,如同堆上去的破爛毛巾,手裡還拿了個類似亢龍鐧的東西,一臉威嚴相。
見那幾個不想交東西鬼鬼祟祟準備溜進去的家夥,黑臉大漢猛然把眼瞪圓,鐵塔般的巨手壓下來揪住那幾人,隨手往外一扔,也不管他們摔的怎樣吱哇亂叫。鼻子裡哼了口氣,像是一列火車呼嘯跑過。
溫憫生動了動喉嚨,往前走幾步,恭恭敬敬的拿起三支香,頂端自發燃起火焰,星星縷縷青煙飄上來,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那大漢聞到這味道,滿意的順了順胡須,揮揮手讓她進去。
這往生殿弄的門禁還真是有趣,溫憫生進來後再往門外看,一個小女孩正戰戰兢兢的給大漢上香,他一臉滿意神色的摸著胡須,仿佛是個真正的人。
一進來,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金色屏幕,中間寬敞的地方坐了好幾排人,渾身金光閃閃看不清模樣的人站在最前面,揮揮手間,坐在下面的人手中寫著名字的紙條便飄了上去,落在他手中,似乎很認真的看了一會,然後打了個響指,金色屏幕上慢慢浮現出幾行字。
程思,死齡七十年,生前為廚師,因意外交通事故死亡,一生較順遂,無批語。
萊城,死齡三十年,生前無業,因被搶劫,被尖刀刺中死亡,曾對多為同窗進行校園欺凌,後期幡然悔悟,不再做惡,全部身家贈予母親。批語:為惡者,幸仍存善念,向孝,可命途多舛,不幸。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