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涯絮深深的看她一眼,輕輕一笑,一手捂著額角:“你現在問這個有些好笑,算了,我說明白些吧,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唇邊分明帶笑,可眼裡卻只有濃濃的自嘲。
溫憫生怔了一瞬,嘴唇顫抖,像是突然知曉了什麽困擾許久的秘密真相,她臉上浮現出短暫的茫然,過了好一會,才冷靜下來。
溫憫生動動手指,身上似乎恢復了力氣,於是伸手將人推開,從桌上慢慢下來,腿還有些軟。
裴涯絮被她推的後退一步,靜靜站在原地。
沉默良久,似乎終於整理好狀況,溫憫生整理著呼吸,避開了她的視線,道:“我...我不喜歡你,請不要做這種幼稚的事。”
裴涯絮對這話並不意外,但還是等了會才道:“只可惜了,你逃不了。”
溫憫生聞言,抬眸看過去,眼中情緒洶湧,忽然笑了出來:“我逃不了?你就這麽肯定?你覺得我很愛惜現在這條命嗎?”
無端端的,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
那時的她,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日期,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現在想來,恐怕是真的認為這條命並不值得繼續下去,所以臉上才是那副神情吧。
裴涯絮心底一冷,嗓音也沉了下去:“你是什麽意思?”
溫憫生牽起唇角笑笑:“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還問我。”
裴涯絮幾乎是咬著牙:“你很討厭我?我的喜歡讓你厭惡到這條命都不要了嗎?”
溫憫生側開目光:“我只是覺得不值。”
她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裴涯絮不知該從哪個角度去理解,事實上無論從哪裡去想她都不能理解。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多麽惡劣,可她真的快要氣瘋了,等瘋了,憋瘋了。這麽多年,沒人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地步的。
裴涯絮忽然覺得煩躁無比,像是重回了忘川河底,四面八方的灼痛要將她焚燒殆盡。
她揉了揉額角,一個被她埋在心裡許久的想法被重新翻出來,她垂眸看著眼前人,上前去握住她的一隻手腕,低聲道:“跟我來。”
一路馬不停蹄的來到了閻王殿門口,巨大的公告欄懸浮在半空中,不斷有瑩藍色的信息刷新著。
作為匯聚最複雜最廣泛知識和數據的公告欄,上面的內容本來會十分繁雜,現如今卻有一個邊框紅色的長期緊急公告壓在其他上面,十分顯眼又堅定,屹然不動。
裴涯絮給她指了指這份公告的名字,是三個燙金的紅色大字,懸賞令。
溫憫生隻抬眸看了眼,冷然道:“冥府快遭難了還想著抓誰嗎。”
裴涯絮臉上笑意散了一些:“你...你不要這樣,你不會說這種話的。”
溫憫生垂眸,沒有言語。
是真的氣到失去理智了吧,裴涯絮心想,這個一向冷靜自持,死期臨近也不在意的女人竟然被自己氣成這樣,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生氣了。
低下的視線裡,能看到她纖白細弱的脖頸,漆黑發絲間露出的後頸肌膚上,有一小片紅色點綴著,那是自己方才失控留下的。
經過了這麽一會,她也漸漸冷靜下來,並且清楚的認識到,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麽荒唐。
後悔情緒瞬間佔滿胸腔,酸楚蔓延,裴涯絮啞聲道:“對不起。”
她真是瘋了,那麽多年都等過來了,就急那一會嗎?
溫憫生依然沒有抬頭,氣氛徹底冷下來。
心上壓了塊石頭,且這石頭越來越重,鋒利的棱角逐漸在心臟上磨出鮮血。
裴涯絮見她一直不說話,也有些慌神,雙拳微微收緊,又松開,伸出一隻手試圖撫上她的肩膀,被溫憫生側身躲開了。
裴涯絮一怔,嘴裡開始泛苦,壓下心底的無措,輕聲道:“我...我不碰你了,我離你遠一點。”
說完便後退了一小步:“我不靠近你了,你不要生氣,剛剛我是有些昏頭了,強迫你,又對你太凶...我是誤把你當成了一個人,才這樣的,真的對不起。”
既然她無論如何都不承認,那就只能用其他方法了。
溫憫生嗤笑一聲:“誤把我當成了一個人?”
終於望過來,眼底的神色卻越發冷了些,還含著幾絲若有若無的決然:“你將我錯認的那個人,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讓你那麽生氣?”
她這幅冷然的神情,和那天與溫於斷絕關系時有些像,裴涯絮徹底慌了神,像是一把乾木屑堵在嗓子,又悶又疼,讓她說不出話。
裴涯絮直愣愣看著她,手指顫抖起來,掩飾般的緊攥為拳,整個胃皺縮在一起,片刻後,她自嘲道:“沒有,她沒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依賴她了,是我總是放不下,是我死乞白賴的跟在她後面,我......”
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壓的裴涯絮喘不過氣,一顆心泡在鹹濕的海洋裡,又沉又悶。
她掐著自己手心,努力繼續道:“我不該生氣的,這樣很可笑,也不像我自己了。我沒想傷害你,也沒想強迫你什麽,真的對不起。”
“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她的神色裡帶著點祈求:“你真的不是她嗎?”
唇線緊抿,溫憫生垂眸良久,抬眼對上她的視線,一字一頓道:“我誰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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