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在火車上那麽一提點,裴涯噓絮現在一看到五打頭的錢數都要反應一下,僵硬道:“你決定。”
溫憫生臉上的笑越發燦爛,裴涯絮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趕在趙壹清之前來到江北人民醫院,裴涯絮直奔住院部去,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給自己和溫憫生罩上隱形鬥篷,在一處開的漂亮的盆栽邊等著。
沒過多久,趙壹清果然隨在一個男人後走了過來。
那男人帶著一副銀鏡,西裝筆挺,面孔白淨,斯斯文文的樣子,雖然也有皺紋,卻因為保養得當加上了點男人味。
趙壹清跟在他旁邊,臉色卻不怎麽好,想來這男人已經告訴了她關於宋瑾瑜的一些情況。
趙壹清瞥了眼牆上有關於心血管疾病的標語,動了動喉嚨道:“小文,你也別嚇我,為什麽瞞著她的情況不和我說。”
被稱作小文的男子腳步一頓,微彎腰道:“有些事情不太好說,阿姨您見了就知道。”
沒由來的心一提,趙壹清沒再說話,隨著盧文一起走進一間病房。
靠窗的床位上,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奶奶,她正倚在被子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時不時有一兩隻小鳥晃頭晃腦的落在窗沿,老奶奶會盯著看一會,然後傻呵呵笑起來。
床邊坐著一個女子,正在削蘋果,見了推門進來的兩人,慌忙站起來,盧文向她介紹道:“這位就是給我們打電話的那個阿姨。”又轉向趙壹清:“這是我的妻子,陳福,您叫她阿福就可以。”
這家人的客氣勁和小時候的宋瑾瑜如出一轍,趙壹清竟然從這素未謀面的兩人身上感到了親切。
宋瑾瑜這看起來還安好的樣子讓她心裡一陣輕松感,笑著和夫妻倆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往那床位去。
宋瑾瑜感受到有人靠近,沒轉過頭來,抬起一隻手指著窗沿上那種灰不溜秋的麻雀:“鳥。”
從前還年輕的宋瑾瑜,稱得上是靈魂充滿香氣的女子,溫文賢惠,詩書滿腹,一身寡淡十足的衣服也能讓她穿出名動京城的驚豔感。
原以為這女人都不會老的,誰知道經過幾十年的時間洗禮後,還是免不得變成一個頭髮花白垂垂老矣的老太婆。
趙壹清站在床頭,清了清嗓子,叫了一聲:“宋瑾瑜。”
這一聲不算響亮,她卻一定能聽見,趙壹清接下來的話正等著出口,那看著窗外的老奶奶卻沒依然沒什麽反應。
徘徊心底的不安感升騰起來,趙壹清看著宋瑾瑜布滿細紋的眼角,心裡嘀咕一句:“這家夥現在就耳朵不好用了嗎。”
提高了嗓音:“宋瑾瑜,我看你來嘍!”
依然沒什麽反應,趙壹清正疑惑著,陳福走了過來,小聲道:“阿姨,其實我媽她,不認得人了。”
她說的很隱晦,但趙壹清還是立刻就懂了。
趙壹清愣了幾秒,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這歷來一針見血,教人退避三舍的嘴巴,竟如同生了鏽一樣卡住了。
陳福微微欠身,在宋瑾瑜耳邊低聲道:“媽,有朋友來看你。”
宋瑾瑜眨了眨眼,戀戀不舍的把目光從麻雀身上移下來,轉過頭看向了趙壹清的方向。
她的眼睛不再清晰,像是含著一汪苦水,混著怎麽眨也眨不掉的滄桑渾濁。
檸檬酸柚的滯澀感在胸腔蔓延,這一路過來趙壹清什麽也沒想過,總覺得一切情況她都可以面對,即使再運氣不好只看到了一塊碑,也只是傷心失去一個老朋友,這輩子最後一個遺憾總不能填補了,卻沒想到遺忘比死亡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啊。”趙壹清道,嗓音有些低:“我可是來道歉的,怎麽能把我忘了。”
盧文也走過來,面上的笑意收斂了些,輕道:“那個固號,我媽一直用著,她現在記不住事了,但之前還是會經常說到一個人,也相信說一定會有人打過來的,我們一直都當做是玩笑,沒想到...”
趙壹清歎了口氣:“我也是前不久翻相冊,覺得最後時光了所以把照片都拿出來了,無意之間才看到這個號碼的。”
“阿姨,真抱歉,讓您白跑這一趟了。”
趙壹清乾笑兩聲:“你抱歉什麽,誰讓這個家夥把號碼寫在這麽隱蔽的地方。”
寬敞的病房裡,一時間靜默無聲。
一口氣憋在胸腔裡,上不去下不來,叫人悶得慌。趙壹清用力將那口氣吐出來,戳了戳宋瑾瑜的肩膀,帶著點苦澀道:“我還記得你,是我佔了便宜呢,哈哈。”
快馬加鞭,翻過千山萬水來看你,卻依然沒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修
第21章 妄尋(三)
病房門前,聚集了幾個背著手,穿著病號服的老大爺,一邊探頭探腦的往房裡瞅,一邊低聲交談著什麽。
“那個是誰啊,昨天還不在呢。”
“不不不不知道,可能是小宋朋友?”
“小宋在這裡這麽久了,這朋友怎麽才來。”
病房裡陽光正好,一片明媚。窗簾被卷起來,宋瑾瑜一隻胳膊撐在窗戶上,探頭隔著玻璃往下看。
趙壹清坐在床邊,手裡拿了一把水果刀,對著一個圓滾滾洗淨擦乾的蘋果猶豫半天,似乎不知道從哪裡下刀。陳福在一邊看著,眉目中帶著無奈和擔憂,實在不忍趙壹清這一臉糾結樣,道:“阿姨,就讓我來吧,您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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