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城經濟算不得多好,地皮倒是不便宜,規劃者沒什麽意識,弄得建築之間擁擠不堪,無比混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政府大手一揮,把所有學校都劃到一起去了,從幼兒園到大學全在一個片區。有很多當地的學生都是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的,所以彼此間就親近些,而溫憫生是初中的時候才轉學過來。
一開始這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人也陰沉沉的,但好在長相親近溫和,沒有攻擊力,倒是也交了些朋友,但後來不知怎麽的,學生之間傳出一些不太好的流言,說她們家之前的廠子裡剝削工人,年底的時候工資不給結,她媽就讓人開車給撞死了,而後廠子很快就倒閉,父親就出去又偷又搶,被人抓住了好幾次,最後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才逃過來的。
她的身世被蒙上這樣一層陰影,便再也沒人敢靠近她,如果只是沒人理會的話也還好,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她的父親知道了學校裡的那些流言,卻認為這些話都是溫憫生說出去的,怒火攻心之下在家長會上將她打了一頓,在那之後,就真的再也沒人拿她當完整的人來看了。
如果連你最親的人都可以隨意對待你,那麽誰還會覺得你重要呢?
一開始進來的那群學生買完了刨冰,正聚在門口邊聊邊吃,時不時看過來一眼,而後不知道附耳說些什麽,笑成一團,聽著算不得善意。
其中一人叫了蘑菇頭的名字,煞有介事的揚起腕表:“趕緊的喔,別浪費我們那麽寶貴的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另一人笑道:“近墨者黑,趕緊過來,回頭是岸!”
蘑菇頭有些尷尬,撓了撓後腦杓:“...你這麽長時間沒來,我實在是不想自己上下學,所以就和她們一起了...”
溫憫生笑了笑,溫聲道:“沒關系,不要在意,你要和誰一起都可以,我沒有理由限制你。趕緊回家吧,我一會也要走了。”
蘑菇頭起身,扁了扁唇,最後抱了她一下,而後才拽著書包帶離開。
人剛走,就感受到身邊人探究的目光,溫憫生望過去,裴涯絮瞳色較深,像是圓潤的珠玉,沉靜又富有光澤。
裴涯絮一手支著下巴,不知在思慮些什麽,忽然道:“你不願意給我看你的記憶,總不會是這些原因吧。”
溫憫生頓了一下,道:“就當是這樣吧。”
裴涯絮又問:“欺負你的那些人具體是誰?”
溫憫生吃了口刨冰,手指摸了摸冰涼涼的碗身:“都是些小孩子罷了。”
裴涯絮道:“你不是嗎?”
溫憫生把臉埋入刨冰,裴涯絮揪著人衣領拽起來:“是誰,要名字。”
溫憫生擦擦嘴:“都是過去的事了。”
裴涯絮蹙眉道:“剛剛看幾個人的表情,好像不止是過去的事情吧。”
溫憫生雙手合攏將裴涯絮的手腕握在掌心,賠笑道:“真的沒有必要,大不了之後我再轉學好了。”
裴涯絮眨了眨眼,像是又想到了什麽,道:“學生怎會知道那樣詳盡的情報呢,更多的應該是從了解你信息的老師那裡聽來的吧,她剛剛說的那些關於你家庭的內容,是真是假?”
溫憫生搖搖頭,又補充道:“我母親是因為沒有注意交通信號燈才出意外的,廠子是經營不善倒閉,那段日子雖然不容易,但溫於不至於去偷去搶,搬來這裡是因為這是他的老家,還有那棟老房子。”
裴涯絮繼續道:“你的那群好老師恐怕是拿你的事情當成什麽故事在辦公室裡討論吧,閑的沒事在添點油加點醋,被經過的學生聽到了,才傳開的。這樣吧,不說學生,把那個老師的名字告訴我。”
溫憫生沒想到她猜的如此準確,但並不想說出名字,猶豫片刻,裴涯絮直接起身:“我抓來剛剛那個蘑菇頭再問問。”
趕緊攥住人袖子,溫憫生無奈道:“是我初中的班主任。”
裴涯絮收回手,居高臨下道:“你也是眾生之一,沒必要站在其他角度去憐憫別人。被自己的父親當著所有家長面打一頓,你開心嗎?”
溫憫生說不出話來,裴涯絮將人拽起:“走,給你報仇。”
這句話不知怎麽戳中了她,溫憫生心中湧上酸澀,眼眶瞬間紅了,趕緊扭開頭,跌跌撞撞的跟在人後面。
“知道她家在哪裡嗎?。”
“...知道。”
急匆匆的殺到那位老師家,好巧不巧,正撞上一位學生家長在她家聊天。隱了身形走進去,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無非是請老師多多照顧我們家孩子等等,話說完又向前推了推桌上的禮品袋。沙發上的女人捂嘴笑了笑,一邊推辭一邊打量著禮包內的東西。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裴涯絮冷笑一聲,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雖說家長給老師送禮已經算的上是行業潛規則了,但只要放到明面上來就絕對會觸碰高壓線,這發展和自己一開始想的並不同,但此般倒也沒委屈誰。裴涯絮關注著手機上的錄像內容,問道:“你平時會做噩夢嗎?”
溫憫生下意識想搖頭,裴涯絮道:“別說沒有了,那天我幫你回家拿東西,回來的時候你就在做噩夢吧。”
見什麽都瞞不住她,溫憫生歎了口氣,戳了戳她腰間軟肉:“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還問我,故意的吧。”
裴涯絮嘶了一聲,空出一隻手來握了握她的手指:“別鬧,妨礙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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