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新蒸的饅頭暄軟飽滿,不斷散發著清甜的面香,聚攏在女孩身後的幾個乞兒都死死盯著那籠中的饅頭不放,像是餓極了,喉頭下意識滾動著,溫憫生見狀,輕笑道:“你們都餓了吧。”
女孩立刻抬起頭,後撤一小步,眼角瞥著巷口:“你自己可以數數,我剛剛沒拿你饅頭。”
溫憫生道:“不用數,你也不用怕,可以放心吃,因為這本就是給你們準備的。”
那邊裴涯絮終於送走了客人,趕忙跑過來,也聽見了這句話,驚訝道:“什麽?為什麽?那不是浪...”
當瞧見那群乞兒的模樣時,剛剛脫口而出的話又停在舌尖,裴涯絮動了動喉嚨,湊近些低聲道:“這城中乞兒數目其實不小,允姨,我懂你心理,只是,這應當算不得什麽好法子。”
溫憫生拍拍她腦袋,也學著她低聲:“你不懂。”
前屋又進來客人,阿偏趕忙起身,她一向少話,平日裡也不乾這活,此刻在生人面前便完全說不出什麽來,隻得和問詢的客人面面相覷。
“這個燈籠與我在他處瞧見的略有不同,不知骨架的材料主要是什麽?”
“......挺好看的是吧!”
“啊是......”
真真王婆賣瓜,不過確實挺好看的。
阿偏雙手緊攥著長裙,求救般回頭。溫憫生注意到她神情,輕笑一聲,捏著裴涯絮一側耳垂拉近,嗓音低軟:“快去。”
裴涯絮呼吸一窒,像是引燃了爆竹,炸了滿頭滿臉的紅。她胡亂應聲,頭重腳輕的走了回去。
那客人以為真正的老板過來,頓時熱情問道:“這位姑娘,我想問問這燈籠的骨架細節,不知是否會有所不便...”
“挺香的是吧!”
“啊是......”
燈籠為什麽是香的?
巷子這邊,女孩聞言,臉上的驚訝神色慢慢褪去,問道:“為什麽呢?”
溫憫生從袖中摸出一根乾竹,捏住兩邊施力,將竹條彎出弧度:“你也看到了,我這裡是做燈籠生意的,因為地段不錯,所以消耗不少,只是我們店中僅有三人,要不斷供上貨,便有些吃力,所以想雇些人手幫忙一起做。我說到這,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這話倒不是作假,原先北橋村還未搬遷前,這店面位於除了北橋村外少有人經過的玉帶橋橋頭,自然沒什麽人來光顧。現在來到了一處鬧市,因著燈籠本身質量很不錯,生意便慢慢好了起來,逐漸有供不應求的趨勢。
不過最受歡迎的還是筆袋,現在已經發展到更加成人化的手袋了。
女孩仔細聽罷,猶豫片刻後道:“可是我們並不會編這個。”
溫憫生道:“就像我剛才給你演示的這樣,彎彎竹子,只要控制好力道,誰都可以做出漂亮的燈籠,所以我可以教你們,這沒什麽。”
女孩向前走了一小步,意識到什麽,又退了回去:“可是...為什麽不去雇那些熟手呢?明顯有比我們更加合適的。”
溫憫生道:“熟手做出的燈籠確實漂亮,但總歸缺少靈氣,我是打算出一批有我們店鋪特色的燈籠,所以也想自己培養一些學徒。”
話已至此,這份誠意已明晰,但此番突然還是較人有些難以置信。
正當女孩猶疑不定時,身後幾個少年的肚子都叫了起來,還能聽見咽口水的咕嚕聲,她飛快的瞟了一眼饅頭,而後便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從懷裡摸出一疊毛邊紙。
那疊紙破破爛爛,像是從什麽地方撕下又重新放在一起,有新有舊,跨著不短的時間。
她將紙小心展開,遞到溫憫生面前:“這個是最近幾年衙門那邊發布的通緝令,這裡面沒有我們,我剛剛也沒有真的偷了您的東西,所以您拿了我們去報官,也是沒什麽好處的。”
溫憫生剛想說不用,女孩又道:“這個紙,我一直包著,不髒的。”
溫憫生沒有吭聲,將紙接了過來,一張張仔細看過去,犯下什麽罪行的都有,窮凶極惡,天怒人怨,罄竹難書,這之中當然不會有這些堪堪到人腰間的,一時做了小偷的孩子們的畫像。
這其實證明不了什麽,不過這也許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遇到危險之後的脫身方法了。
溫憫生一張張看完,又重新疊整齊,還給了她。女孩接過來小心放好,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猶豫片刻抬頭,緩慢道:“我們之前確實...有拿過其他店家的一些東西,不過,都是些吃食,沒有碰過銀錢.....我現在這樣說,是想讓您放心,我既然決定替您做事,便不會拿您的東西。”
溫憫生點點頭:“嗯,我知道。”
女孩訝然:“你就這樣相信我們嗎?”
溫憫生笑道:“比你自己還要相信你,放心吧。”
說著,又從一邊拿出之前裝饅頭的紙袋,道:“明天早上同樣的時間過來,我教你們做燈籠,好不好。”
女孩眼眸發亮,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少年少女,轉了轉眼珠,道:“這樣吧,我先來跟著您學習,學會了之後我自己教他們,他們就不用過來了,可以嗎?”
“當然可以。”
女孩終於松了口氣,目光重新黏在了那饅頭上:“那這個...”
溫憫生拿起其中一個,撕下一小塊慢慢嚼,將手中的紙袋遞過去:“放心,都是早上新蒸出來的,很香,拿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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