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有些不好意思撓頭,眼窩內的金魚向他鞠了個躬。
溫憫生觀察著那女人哭泣的姿勢,以及她的種種行為,心道:她這樣千方百計的將人攔下,卻不傷害,也不搶什麽東西,難道是想要問詢什麽,卻因為不會開口而只能哭泣?又或者,是因為某種特殊條件才將他們攔下的?
剛要說出心中所想,那徐玉便道:“她這樣攔著我們,又不說話,有可能是因為我們中的某個人身上有特殊的東西存在吧,又或許是想要從某個人的身上得到什麽消息,我們要不要先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話音一落,眾人紛紛覺得有道理,於是開始翻找起來,甚至有人脫了衣服。裴涯絮皺眉,轉身擋住了溫憫生試圖窺探的視線,垂眸下來:“看什麽?”
溫憫生乾咳一聲,裝模作樣的在帆布包裡翻找起來,誰知這一摸,還真的摸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手感有些粗糲,像是什麽動物的皮毛,拿出來一看,竟是那客棧裡店小二的面具。
裴涯絮:“...你居然這麽厲害,是我害了他,不該讓他攔著你。”
溫憫生:“......”
她想起來了,他們在二樓那窗戶上糾纏時,自己確實扣住了他的面具,而後隨著自己的降落也將這面具帶了下來,當時情形較為緊張,她收拾散落一地的東西時就沒注意到,居然將這面具也裝了過來。
正想著以後要是有機會得把這個還給人家,忽然發現那哭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向上看去,那徒行女果真沒在繼續哭泣,甚至已經站了起來,一片白色的眼睛正緊緊看著溫憫生手裡的面具。
裴涯絮頓時緊張起來,護在她身前,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注意到徒行女的目光,紛紛離溫憫生更遠了些。
韓政道:“姑娘,你是從客棧裡拿來這面具的嗎?”
溫憫生點了點頭,徐玉奇道:“這徒行女不知道在這流浪多久了,原來是因為面具不見了嗎?什麽情況?那掌櫃的搶人面具幹什麽?”
說話間,那女子已從樹上下來,徑直向這邊走來,眾人紛紛避讓,裴涯絮則取下雪中梅立在身前,目光陰冷。
溫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緊張:“這徒行女據說從未傷過人,即使將人攔下也只是想問詢什麽,得不到回應也就放人走了,現下這面具一定是對她有什麽特殊意義,才會讓她如此的。”
徒行女在距離兩人幾步的距離處停住,極長的白發在空中飄蕩著,紅白兩色裙擺隨風飄搖,配合著身後那高牆,倒是有幾分淒涼味道。她的目光始終鎖定著那面具,卻又並不向前,也許是因為不會說話,便只是定定站著,眼裡居然帶上些祈求。
溫憫生低頭看著手中的面具,忽然想起,那掌櫃的高帽上也系著一個差不多的野豬面具,而吃到人間食物的他便立刻便哭了出來,還一直喊著自己的妻子,難道......
溫憫生心中一片雪亮,舉起面具對女人道:“你的丈夫,現下恐怕正在荒原的邊境,那裡有一家客棧,老板有一道拿手名菜,叫《呼吸》,你現在去找,便能立刻見到他。”
那女子聞言,眼睛瞬間睜大,立刻衝了上來,緊緊抱了抱溫憫生,還在她臉側親了一下,才拿起那面具向遠方奔去。
裴涯絮對著她背影咬牙,真想把鬼抓回來打一頓,然而溫憫生卻忽然軟倒了,裴涯絮將人抱住,心中一驚:“你怎麽了?她幹什麽了?”
就在徒行女的唇接觸到她臉頰的一瞬間,像是有什麽東西也順著她的身體鑽入自己腦海,那似乎是一段被時間揉皺的回憶,終於被人感知到,於是奮力舒展著身體,無數聲色畫面爆炸湧出,給溫憫生看了一段鮮血淋漓的記憶。
這一對夫妻原本是山裡獵戶,丈夫自小在這邊長大,妻子從其他地方逃難至此,兩人一見傾心,便在一起過日子。每日丈夫外出打獵,妻子煮飯照料家事,山上野物豐富,且附近居民不多,日子便過的還比較滋潤,然而好景不長,後來官府裡來了群人,腰懸寶刀,披甲戴盔,氣勢威嚴,將這附近稍微富饒的山林全部給圍了起來,是說要給皇親做獵場用,要求其他閑雜人等迅速離開。
丈夫氣不過,也舍不得從小生長的地方,想跟著其他人一起去城裡討個說法,卻在準備出發的前一天被人放火燒了屋子,彼時妻子還在屋內,火光衝天而起,丈夫將人救出來時,她的大半邊臉已經燒毀,眼睛看不見了,喉嚨也說不出話,丈夫心痛難忍,卻也知道不可再硬碰硬,於是隻得帶著妻子南下,停在一座小城。
丈夫雖平時不怎麽做飯,但其實年輕時在城裡學過幾年廚師,於是自己撐起個棚子,支口鍋,就擺起小攤來,賣些家常菜。妻子的面容即使恢復後,也依然猙獰一片,她躲了起來,整日不願見人,甚至想要輕生,丈夫就自己學習雕刻面具,蓋上山裡打來的新鮮野豬皮毛,帶在臉上也不會磨的皮膚痛,妻子在她的鼓勵下,也漸漸願意出去走動,因為性情溫和,也沒人在意她臉上那奇怪的面具。
丈夫的好手藝很快讓店鋪大了起來,日子越來越好,甚至攢下了一筆錢,過冬也不再會挨餓受凍了。然而那小城裡的地方官其實也開著幾家飯館,因為丈夫的手藝好收費又低,大家都跑去他的店裡吃了,搶了那官的生意,於是他便經常來店裡找茬,帶著一堆人吃飯也不給錢,總說賒帳,而後將店裡搞的一通亂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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