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涯絮瞧了她一眼:“允姨此番討好我,是否也想入我草棚宗。”
溫憫生道:“你幫我幹了活,原來叫我討好你嗎?”
裴涯絮又道:“可惜允姨你不會武功,不過因為宗主喜歡你,所以可以破例讓你進來。”
溫憫生問道:“宗主是誰。”
裴涯絮咳嗽兩聲,挺直了腰背:“是個大人物。”
溫憫生低笑一聲,沒有回話。裴涯絮沉吟片刻,忽然嘖了聲:“對了允姨,我昨晚做夢了。”
溫憫生道:“什麽夢?”
裴涯絮回憶著夢中場景,過了這半天才想起來,夢裡的畫面已模糊了,便隻說個大概:“可能是因為允姨你前段時間跟我說的那個故事吧,我夢到自己也變成了一隻白鹿,特別漂亮,皮毛像是透明的。在竹林子裡,我還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道袍的女人,她想喂我吃樹葉,我不吃,又喂我吃草,我也不吃,後來居然要喂我吃肉,我可是鹿誒,於是我咬了她一口。”
溫憫生越聽越心驚,好半天才道:“這是...你的夢?”
裴涯絮點點頭,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是啊,其實夢裡的感覺還是挺清晰的,就好像是真的經歷過一樣。”
等了半天,沒見人有回應,裴涯絮回頭看了眼,立在春日暖陽裡的女人面色微怔,身形纖瘦,白玉之膚襯著黑發沉沉,眸色黝亮。
她忍不住伸手在允姨面前晃了晃,溫憫生回過神來,下意識摸摸小指的傷痕,面色逐漸恢復平靜:“你慣會胡思亂想,連夢裡都在編故事。”
她理理袖子,輕笑一聲,抬腳走向廚屋:“一會想吃什麽?”
裴涯絮從那淡笑裡回過神,衝她背影道:“除了丸子都行。”
吃過了晚飯,裴涯絮幫著她把廚屋裡的東西也打包齊整,與屋內的一起堆在院裡。北橋租用的馬車明天一早就會過來,為此南橋學堂還特意放了個假,讓她們方便搬遷。
裴涯絮正站在樹下揉肚子消食,越看越是不舍,只是她也曉得樹離了土地就會死,比起這個結果,還不如就扎在這空院子,大不了冬天花開的時候自己再回來看好了。
如果這梅樹真的有靈智,會不會也不舍得自己呢?
她扎根在土裡,常年待在同一個地方,即使真的不舍,也只能看著別人一個個離去吧。
對於一棵樹來說,唯一會陪伴她長久的,便只有四季了。
她這邊正傷感中,忽聽得屋內一陣響動,像是誰摔在了地板上。這屋裡可只有她和允姨兩人,於是趕緊竄了過去,一進門便瞧見允姨半跪在地上,十分狼狽。
裴涯絮跑過去將人扶起來,一疊聲問:“怎麽了允姨,有摔到哪裡嗎?”
溫憫生沒給她施力,自己站直身子,理了理額邊微亂的發:“無事...沒站穩罷了。”
裴涯絮收回手,瞧她面色確實無恙,這才道:“怎麽不小心點...”
溫憫生彎了彎唇,向她展示手裡的包裹:“給你的。”
裴涯絮這才注意到她手裡還拿了東西,忙接過包裹展開來,居然是一捧泥土。
溫憫生知道她現在必然滿腹疑惑,便直接解釋道:“這種泥比較特殊,叫做【相思】,是...我們家那邊的特產。只要你在這土壤裡埋入一根樹木的根須,他就能生長出和那棵樹一樣的盆景,並且隨著樹木本體的變化而變化。”
未曾想到允姨會有那麽神奇的東西,裴涯絮激動起來:“真的嗎?那我...我這就去試試,你等等我!”
這種事情往往只有在話本子裡才能看到,她倒是也沒懷疑就直接信了,猛然竄跳出去,小心翼翼將包裹放下,跪在樹前,雙手合十抵在鼻尖,嘴裡念叨著什麽。
“不知是樹爺爺還是樹奶奶,”想了一下又改口:“不知是樹哥哥還是樹姐姐,對不住,我真的太想帶走你了,但是做不到,所以現在必須得挖掉你的一點點根,你可千萬別生氣,今年還是要早點開花喔。”
她虔誠的重複幾遍,這才從腰間拔出小木劍,插入土裡,小心翼翼挖出一塊最細嫩的根須,兩指在相思泥裡按出小坑,正要將根埋入時,忽然想起什麽,抬頭問道:“允姨,如果我隻用這裡一半的土,可以種出來嗎?”
溫憫生站在廊下,道:“可以,不過,為什麽要用一半?你還有另一棵樹嗎?”
裴涯絮將根須收起,又進屋裡拿了片細密的布巾,將相思泥分做兩半,其中一塊包好抱在懷裡,道:“允姨,我出去一趟。”
沒等她回應,便拔腳跑了出去,一路飛奔至馬熠家門前,門沒關,她便直接進去了,不出所料在院裡那棵老柿子樹下看到了他。
“柿子俠,給你帶了好東西。”裴涯絮連人帶話一起進來,打破了寂靜。
馬熠正蹲在地上,聞言慢吞吞的轉頭過來,依然是常年不變的灰色頭巾,顯得整個人霧蒙蒙的:“怎麽了?”
裴涯絮蹲在他身邊,將布包打開:“你老大我剛剛得了個寶貝,這玩意叫相思,只要把樹的小一塊根種進去,就能長出和那棵樹一樣的小小樹,神不神奇,你不是也想把這樹帶走嗎,這樣也算是。”
馬熠拿著木棍戳地,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去,臉埋入兩邊撐開的膝蓋:“哪有這種事。”
裴涯絮見他不信,立刻卷袖子就要試驗給他看,這一次她不用再特意挖樹根,因為這柿子樹本就半死不活,已經枯了好幾年,幾條細瘦的根莖甚至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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