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積極性,只因她選擇的贈送對象都是溫和的好人,他們看的出來自己在其間傾注的心血,所以即使拿到了一隻像是山貓的狗,也不會說什麽。
不過今年,要送給陳奶奶什麽好呢?
她所見過的那些動物,凡是以她的水平能雕刻出來的,都已經當做生辰禮物送給陳奶奶了,那麽今年還要去送這些嗎?
沒什麽想法,裴涯絮起身,拿著一塊扁平的木頭出門去,路途中注意到大家夥都興高采烈的模樣,一方面是因為快要到來的搬遷,另一方面就是陳奶奶的生辰宴了。
作為整個北橋村最為長壽的奶奶,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地方志的延伸,北橋村裡那些家常裡短種種故事就沒有她不知的。從牙牙學語的孩童到滿頭銀發的耄耋老人,她見證了北橋村一路的變化,也始終記得那些已經逝去的,曾為守護家國和平的英雄們的臉。
似乎只要有她在,北橋村那些已離去的人就都還在,所以她的生辰宴,村民們便看的格外重要,每年都要大操大辦,甚至一年比一年隆重。白日裡所有人都處理好一天的事務,晚上的時候,陳奶奶的院子裡會擺滿酒席,所有村民都會過來聚在一起吃晚宴,還要吹吹打打給老人表演節目,弄的甚為熱鬧,以慶賀老人又多了一載的智慧與歲月,時至今日,儼然也成了一個節日。
裴涯絮有一回問過自己娘親,為什麽要這樣,紀雁回說,這是為了向閻王和勾魂的黑白無常表示,這個人對他們而言真的很重要,希望他們可以放過她,是期望她始終平安。
站在歸去來前,裴涯絮往裡看,允姨正在櫃台上畫著什麽,眉目間是思索的神色。她小心翼翼進門,沒有打擾到那垂眸認真的人,只是用眼神描摹著她流暢的側臉,竟也像是在作畫。
等她結束了最後一筆,裴涯絮才開口道:“允姨在畫什麽?”
溫憫生執著畫卷的手猛然收緊,抬眸看清了來人才松了口氣:“你來多久了?突然說話,嚇到我了。”
裴涯絮走近了幾步,忍不住輕笑一聲:“就是不想嚇著你,才等你畫完了才說話的。”
溫憫生整理著畫卷:“顯然你考慮不周,應該在你自家院裡叫我才好。”
裴涯絮道:“那我豈不是叫多少遍,你都聽不見。”
溫憫生用手撫平紙角,看過來的目光裡帶著幽怨:“是呢,聽不見,不就嚇不著我了?”
裴涯絮走到一邊拉來了椅子,坐在櫃台前,雙手撐在台上,垂眸看了眼她的畫:“你還在思慮花陽朝火節的燈籠?前段時間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
前陣子為了幫她趕製燈籠,自己可累個不輕,甚至手指上還磨出了薄繭,裴涯絮下意識摸了摸,是粗糲的觸感,她常用自己的木劍,掌心也烙著不少,倒是不反感。
溫憫生道:“還有一些想法,不畫下來可惜,加上距離節日也有一段時間,可以再試試不同的。”
裴涯絮哦了一聲,又看了一會,這才從懷裡摸出那塊木頭,放在台上:“我想不著今年送陳奶奶什麽了。”
溫憫生瞧見那木頭,抬手覆在表面,指尖在木質紋理上摩挲片刻,垂落的目光裡含著些柔軟的憂傷。裴涯絮從不會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自然也注意到了,便問:“怎麽了,允姨。”
自從大家夥開始準備給陳奶奶今日的壽席做準備,她便常常在允姨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尤其是在看著其他人都熱火朝天的做準備時更甚,負著手站在院門前沉默不語。
每到這種時候,裴涯絮便覺得心裡不痛快,想幫她解決那個讓她不開心的問題,可即使去問了,明明戳中她心思,卻也得不著什麽答案。
也許是認為自己是小孩子,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什麽幫助吧。
溫憫生輕輕挑眉,所有心緒又消失在那眸中,她拎起木塊,輕笑道:“不做小狗了?”
裴涯絮立刻管不著那亂七八糟的思緒,瞬間炸起:“我送的那是山貓!山貓知道嗎!那三條須子沒有看見嗎!你還畫畫呢!怎的眼力如此不行!”
她雙手抱在胸前換了個方向,面對著門外,顯然氣的不輕。溫憫生兀自忍笑片刻,伸手從櫃台下拿出一袋糖果,放在了裴涯絮旁邊:“這是我新買的,你之前絕對沒吃過。”
裴涯絮懷疑的看過來一眼:“這是什麽味道的?”
溫憫生把糖袋往前推了推:“你嘗嘗就知道了。”
裴涯絮十分抗拒的後撤身子:“你上次騙我吃了黃泥味的蠶豆,我還沒忘呢。”
溫憫生一本正經:“允姨對你那麽好,怎麽會騙你。”
“...”裴涯絮還想繼續抗爭,卻看見允姨眨了眨眼,輕聲喚:“牙牙...”
“...我吃!我就吃一個!”
裴涯絮一把撈起那糖袋,猛的扯開,從裡面摸出一顆,看外表依然是沒什麽奇怪的,不過她已經深刻知道來自這個女人的食物,口味和外表往往是兩碼事,甚至越好看的也許會越難吃,於是不禁猶豫起來。
感受到對面人的視線,裴涯絮動了動喉嚨,已經說出了要吃的話,現下反悔只會折了自己的面子,於是隻得屏住呼吸,硬著頭皮吃了下去。
剛入口時沒什麽味道,只能感覺到來自舌尖與口腔內的壓迫感,品久了甚至能覺出些甜。也許這真的只是普通的糖果?裴涯絮剛起了這個念頭,下一刻從那糖果化開的辛辣感就直衝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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