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之前,她一定會去想到自己的母親,想想她遇到這種事情該怎麽辦,可讓她自己也沒料到的是,此刻浮現在腦海裡的,居然是另外一道影子。
先是夜色下清麗的背影,而後是梅樹下的笑顏,滿院燭火,面前人的眼睛卻更亮。
如果是她的話,應當會比此刻的自己冷靜吧,畢竟那家夥好像不管是遇到什麽事兒都是一個態度,兩手負在身後,抬頭看看梅樹,隨意回眸過來,漆黑的發絲從一側肩流淌下來,唇角輕輕勾起,像是天邊的月亮。
“這樣啊,那牙牙是不是很苦惱。”
裴涯絮察覺到自己慢慢平靜下來了,掌心下的心臟緩慢而有力的跳動著。她坐直身子,揉了揉阿偏的肩膀,輕聲安慰著。東方如玉看過來,開口道:“不用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什麽事情。”
裴涯絮仔細想了想,還是認真的向他道了謝,借了馬車就算了,未曾想到他還會願意親自跟過來,之前認為這孩子不好的所有想法以及那些過節,此刻都煙消雲散了。
因著速度確實很快,加上中途隻休息了短短一會,幾人竟趕在天黑之前到了城裡。這小城規模不大,進城沒有那麽多的限制,趙遠程又算是個老熟人了,便很快入了城。
趙遠程一路奔向當地縣衙,問起有沒有趙千帆和趙諾的消息,那邊坐在案後撚胡子的縣令抬眸掃了一眼,隻說了句現下太忙,找人的事得延後。趙遠程知道他的意思,然而出來的太過焦急,牛車又不再,身上的那點銀子根本不夠看。
他急的額頭冒汗,一股火在心裡劈裡啪啦的燒,回頭看到三個孩子在身後,這才稍稍冷靜下來。
有些懊惱自己著急過了頭,居然把這三個半大孩子給一齊帶到這邊了,這要是有個什麽磕碰可怎麽和他們親人交代。趙遠程揉了揉腫脹的臉,先帶著三個孩子找了個離縣衙最近的客棧安置下來,這裡足夠安全,待一會應該沒什麽關系。
“你們三個在這邊千萬不要動,我一會去打聽下千帆的消息,不管有沒有,都回來先把你們送回去,免得你們的...親人擔心,”他摸了摸阿偏的腦袋,繼續道:“也謝謝你們掛念著千帆,但是你們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所以不要亂跑,知道嗎?”
裴涯絮眼珠轉了轉,點頭答應了。趙遠程檢查了一下門窗,確認沒問題之後才火急火燎的走了。見人影跑遠,裴涯絮才轉頭過來,看了看兩人,開口道:“趙千帆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跑的比他爹還快,我覺得,多半還是在那條山路上,但他沒必要走小路,這一趟也確實沒看到人,他這是去哪裡的呢?”
阿偏凝著眉,沒有作聲。東方如玉沉思片刻,道:“之前我隨著我爹一起去探視城中百姓,有聽來往客商說到剛剛那條山路,在旁邊的山窩密林子裡有一幫虎匪,偶爾會出來作亂,他們會不會是在趕路的過程中被那賊人發現了,給擄了去。”
阿偏顫著手指,抓了抓衣角,又放下:“那我現在過去看看。”
裴涯絮按住人肩膀:“你不能自己去,若真是匪人,那便太危險了。”
阿偏道:“那要怎麽辦呢?”
裴涯絮沉吟半晌,道:“時間有些緊,趙叔叔應當還有其他方法,先不打擾他,我們三人過過看看吧,畢竟這也只是猜測罷了。”
東方如玉也讚成如此,三人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躲開客棧的小二翻窗跑了。來的時候阿偏刻意記了路,加上她記性一直都不錯,雖說是第一次來倒也難不著她,隻站在原地稍微看了看便識出了正確的那條,帶著後面兩人往城外跑去。
天邊漸漸擦黑,三個孩子憑借著對山路的熟練一直原路返回著。東方如玉曾和父親來過這邊,對那匪窩的位置稍有印象,在快要到達的時候放慢腳步,小心觀察著。
“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了。”東方如玉撥開亂草,向密林深處張望著。
裴涯絮順著他的目光遙望過去,除了層層樹影,什麽也沒瞧見。
太陽漸漸垂入水面,光線越發稀薄,鋪天蓋地的沉靜將他們裹起來,放大了任何細小的聲響。裴涯絮動了動喉嚨,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那漆黑的林子深處:“這要如何去尋呢?”
東方如玉皺了皺眉,仿佛在細聽什麽,而後耳尖動了動,他彎下腰,壓低裴涯絮面前的枝杈,小聲道:“看那邊。”
順著他說的方向望去,居然在一片乾草地上看到了個布衣漢子,黝黑的面頰上一道疤痕,不算很高,肩膀厚實有力,裴涯絮正想想問問他怎麽了,阿偏卻忽然湊過來,嗓音顫抖:“那是阿諾的發帶!”
裴涯絮心下一驚,細細看去,果真發現那漢子手掌上系著一圈青藍色發帶,這東西是阿偏做給趙諾的,世界上絕對只有這一件。
“難...難道千帆他真的?”裴涯絮難以置信到啞聲,下意識掰斷了手裡握住的枝丫。想到自己身在何處,又意識到要趕緊去聯系趙叔叔才行,然而還未起身,一道影子就快速的從自己旁邊竄了出去。
裴涯絮只看到一縷發尾,已來不及伸出手,再定睛去看時,阿偏已經拿著一塊石頭跳到漢子跟前了。她心中一慌,趕緊竄了出來,東方如玉也緊跟著,站到阿偏身前。
那漢子也沒想到有三個孩子突然跳出來,被嚇了一跳,然而左右看看沒有其他人在,又放了心,目光落在為首的裴涯絮身上,眼珠上下打著轉:“呦,小妹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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