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許童心叉起口奶油進嘴裡,舔著唇含糊道:“姐姐,你現在有時間嗎?可以教我告別嗎?”
這兩個字著實刺痛了她。溫憫生輕笑道:“其實在這件事情上,我不一定比你更擅長。”
“咦?到姐姐這個年紀,還沒有和人告別過嗎?”許童心這下比之前更吃驚,誇張的張大嘴巴抽氣。
今天是陰天,出來的人少,空氣也有些潮濕,植被覆蓋一層灰蒙蒙的濾鏡,不是回憶的好天氣,但記憶依然洶湧而出了。
溫憫生沉吟道:“本來很久之前,該有一場告別的,我沒有去做。不久之後,也應該有一場告別,我依然不敢去面對。”
許童心道:“你們可以帶人從這裡去那麽遠,那麽遠的南極,但你居然不會告別嗎。”
溫憫生笑道:“是啊,是不是挺沒用的。”
許童心搖頭:“不,也許你也還沒有長大,就像我一樣。”
是否長大其實是個偽命題,畢竟有些人活到老去也可能沒有一個三十歲的年輕人掌握的多,即使是經歷也不盡然,衡量長大的肯定不是年齡,至於到底是什麽,到什麽程度才算是長大,這不是兩個都沒有未來的人能夠討論清楚的問題。
“童心,下輩子,要成為一個健康的小孩。”
許童心敬禮道:“好的!我會努力的!”
到了晚上,她的病情突然惡化,高燒到39度,一直不能退燒。
到了這種時候,醫生能做的總是非常有限,用了所有該用與能用的藥,只能一遍遍的擦酒精來物理降溫。
凌晨四點,終於退了燒,母親的眼淚卻不能停住,滿面通紅的女孩躺在床上,看著牆壁上的時鍾。
秒針走的很快,但不夠快,她希望天能快點亮,因為她已經迫不及待去看企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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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屋內關著燈,空氣窒悶而潮熱。
溫憫生渾身滾燙,深深喘息著,凌亂的呼吸調整不過來,難受的眼眶發紅,滾下淚來。
“受不了了嗎?”
“唔......”
裴涯絮將她摟在懷裡,幫她順著氣,柔軟紅唇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歉,末了柔聲道:“為什麽在這種時候撩撥我?”
允姨從許童心那裡回來時明顯心情沉重,卻一反常態的黏上來,忍住羞澀褪去衣物,兩手抱過來,觸摸方法生澀,細瘦的脊背顫抖著。
裴涯絮很驚訝,但她一向無法拒絕她的請求,更何況是溫柔戀人極少有的主動撩撥。
溫憫生指尖顫抖,累的有些抬不起來,但還是努力抱住裴涯絮,臉頰貼上她鎖骨蹭了蹭:“我...我今天教了童心告別,但其實我自己也不會。”
將被子拉起來裹住兩人,裴涯絮抬手一下下輕撫著她脊背,揉著她發紅的眼角,溫聲道:“嗯,這種事情本來也沒辦法教吧。”
溫憫生用力抱住她,閉著眼睛,細碎話語順著她身體流淌:“是啊,沒法教,我怎麽去教別人我自己都做不好的事情呢?怎麽可以不悲傷的告別?我不知道啊......”
裴涯絮將她摟緊一些:“沒關系,到時候我想想辦法去問別人好嗎,你也不要太過在意這個了。”
睡意昏沉,只要松了勁就會立刻沉下去,溫憫生依然強撐著,讓自己清醒一些。她聞著極近之人身上的馥鬱香氣,啞聲道:“牙牙,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可真是離奇了,允姨一向是容易羞澀的人,除非特殊時刻,一般不怎麽會把感情這事擺到台面上來說,今天這是怎麽了?
裴涯絮忍不住笑出來,似乎在認真思考,而後道:“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那之前我給你寫了一百封情書呢,可惜現在都沒有了。”
“情書......”溫憫生放空視線,想起自己懷著帶人遠走高飛的理念去往人間,跨進院子卻看到她死在石桌前的樣子,不免眼眶發酸:“我好像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想給我情書的?就在你桌子上。”
“是呢,原來允姨還記得。”
溫憫生把臉埋入她脖頸:“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那是情書,我沒有帶走,所以可能都燒毀了。”
裴涯絮在她頭頂親了親:“道什麽歉,你本人現在就在我懷裡,這就夠了。”
“我想看,”溫憫生聲音悶悶的:“寫的是什麽呢?”
不用去想也知道,那個年紀寫的情書大概是什麽內容,無非是從書裡看來的牙酸字句,裴涯絮是沒有臉面去回憶,但那其中尚且青澀又深刻的情感,倒是可以再拿出來體會一下。
裴涯絮抬手,喚出寫符用的符筆,將懷裡人小心按倒。溫憫生仰面看著她動作,疑惑問:“什麽?”
裴涯絮縱筆在她鎖骨位置寫下去:“具體內容我就不說了,但提煉一下中心思想,就是這四個字。”
“啊,癢。”
溫憫生繃緊身體,下意識想躲開,卻被人穩穩按住:“允姨別動,這就寫好了。”
溫憫生垂眸看去,正好看到裴涯絮肩上那三個字組成的姓名,於是不再動作,任由那冰冰涼涼又有些癢的觸感在自己鎖骨上遊移。
忍到最後一筆結束,終於能重新呼吸。溫憫生低頭看去,卻因為角度問題無法辨認:“你寫了什麽?”
朱紅色顏料寫在玉白肌膚上,如白茫茫雪地上覆蓋著一層淺紅糖霜,蘊含著咒力的文字烙印在以人為底的符紙上,沒有傷害,沒有憎惡,只有最溫柔,並期待著永恆的祈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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