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真實的話,那每一世都很淒慘啊...
溫憫生點點頭。裴涯絮蹙眉,手掌撫上她手背:“怎麽會這樣呢?”
孟情轉身過來,直起身子,垂下的眉眼看向院中,又是一聲提醒:“他快到了,我去迎一下,你們可能...要盡快。”
“好,謝謝情姐。”溫憫生回應一句,輕輕抖落裴涯絮的手掌,將燈籠的骨架繼續完成。
裴涯絮忍不住向前探身,像是在忍耐什麽:“到底怎麽了?你為什麽看起來那麽......”
看起來那麽悲傷,就如同要分離了一樣。
就如同曾經那樣。
“可以幫我完成燈籠剩下的部分嗎?”溫憫生請求道。
裴涯絮抿抿唇,歎了口氣,撩起前額碎發後拿起膠水,忍耐道:“好。”
溫憫生輕輕抬起手,似乎端詳了那燈籠骨架片刻,目光滑動,又在裴涯絮指間巡索。
裴涯絮的動作流暢自然,即使百年間沒有再嘗試過製作,也絲毫不影響熟練程度。
燈籠逐漸成型,朦朧光暈透過紙張透出來,細弱燭火搖曳,像是點燃了一盞封存多年的燈。
頭頂梅枝搖動,冥府總是過於安靜。
溫憫生看著那燈籠一步步成形,將空懸的手收回,放在膝頭,這才開始講述。
從山崖上與世隔絕的道觀,到茂林間輕盈跳躍的小鹿,再到北橋唯一一間有著梅花的院子,以及火海之後又用血肉城牆重塑的家園。曾飛速流淌而過又凝固的時間骨架,再次被語言與情感豐富□□,逐漸飽滿而鮮活。
她也說起這些年遇到的趣事,讓她印象深刻的人物,以及能力范圍之內去旅遊過的地方。她說,既然活著,不管怎麽活,至少沒白活。
說到兩人重逢那天,自己為什麽那麽在意二模考試,是因為自己過往的人生中還沒有上過大學,要麽是沒有機會發展學業,要麽就是身體必在高考前出問題而錯過考試,可能命確實如此,但未免太可惜了。
“我給自己定了目標,至少十世輪回呢,還有機會,先把所有知識都學好,就不信到時候沒機會考上,這樣的話,不算作弊吧。
“從前聽師兄師姐說人間苦難多,但也更精彩,我就想去看一看,體驗一下,下山之前我還在想,這次下山會遇到什麽人呢?會發生什麽事情呢?我好期待啊。
“仔細想想,我是不是可以出書了?國外好多人都寫回憶錄啊,我的一生那麽長,還挺跌宕起伏的,多適合去寫,你說是不是。
要是寫的話,就叫《十斤》,雖說我早就沒有背著那個十斤箱了,但是那麽多年,卻又始終覺得,我從沒有取下來過.....”
已經能聽到院外傳來腳步聲,似乎來的人不少。
裴涯絮愣愣看著完成的燈籠,手指僵硬。
柔和話語流淌進耳朵,逐漸抽去她所有血色,暖黃的光打在她臉上,卻隻襯的更加蒼白。
十世輪回獄?
裴涯絮極為緩慢的抬起頭,目光顫動。
她想過很多允姨不認自己的可能原因,或許是對自己失望,或許是不願再與自己有瓜葛,但從來沒想到是這個。
她張開口想說什麽,吐出的兩個字卻虛弱的只剩氣音:“......什麽?”
院外的聲音近了,朱紅大門後,走來一隊人,為首者正是陸進。他依然神色淡漠,身著湖綠色長衫,一如往常。
孟情沉默立在一邊,手裡拎著一個酒壺。
裴涯絮沒有注意到來人,她臉色白的有些嚇人。安靜院落裡只有她深深呼吸的聲音,似乎喘不上氣,最終乾澀僵硬道:“什麽意思,為什麽...所以其實...其實是我害了你嗎?是我害得你那麽長時間在人間受苦......”
陸進在一片薄霧中抬起手,蒼白指節敲在門邊,嗓音沉靜:“溫憫生,該去輪回了。”
裴涯絮想站起來,卻因為雙腿發軟被固定在石凳上動不了,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震的胸腔沉痛,胃袋不斷抽搐,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低聲喃喃:“是我的錯,是我...”
溫憫生站起來,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對上她視線:“不,不要這樣想。”
淚水滾落,裴涯絮渾然未覺,嘴唇顫抖。
她低頭對上那溫柔的視線,劈手翻過溫憫生掌心,果真在她左手中間看到了那個正字。
裴涯絮從石凳上滑下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緊握住她雙手抵在額頭,喘不過氣:“怎麽辦...怎麽辦,可以還回來了嗎?可以再交易回來嗎?”
其實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種違規交易,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取消了。
裴涯絮目光發直,咬牙喃喃道:“要不然離開吧,我們不在冥府生活了,不在這裡生活,就像紅陽她們那樣,流浪也好啊,荒原再危險我都會保護你的,你相信我,允姨,或者我們去人間...不行,不做判官的話去人間會融化的...不行....”
溫憫生垂眸望著她,歎息道:“就是怕你這樣,才不敢告訴你啊。”
陸進敲門的手停住,籠回袖中。溫憫生看向孟情,總是笑著的女人少有的冷臉,抬手將酒壺丟過來。
溫憫生騰出一隻手接過,咬開軟塞,對著壺口喝了下去。
“這是什麽?”裴涯絮滿臉是淚,甩手將酒壺扔開,摔在地上碎裂,裡面卻沒有多少液體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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