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憫生沉默一瞬,側目看向不遠處的裴涯絮。
她警戒著河邊,卻一直偷偷往這邊瞟,瞥見溫憫生看過來,挺直腰杆,優雅擦拭雪中梅的傘面。
溫憫生忍不住笑了笑,轉過頭來溫聲道:“我知道的,還是謝謝情姐。”
孟情沒什麽話好說,擺擺手,專注看向對岸那些暫時停住動作,又很快熱鬧起來的凶魂們。
經這一炸,眾人原本懸起的心暫時放下,秦雪心繃著的一口氣現在歎出來,隻覺得渾身都在刺痛。
裴涯絮留意到她手腕,皺起眉頭,捏著她袖口拎起來,觀察著那手環的破損。
秦雪心想收回手,卻沒什麽力氣了,隻得任她觀察:“不知道這邊還能拖多久...”
裴涯絮沒有理會,自袖間抖出張空符出來,沾上自己的血現畫了一張。
食指中指並在眼前,她口中念念有詞,而後一聲短促的“去”,符咒如活物般將那手環繞了起來。
裴涯絮道:“這個咒法是修理器物的,不知道有沒有用。”
沒有直接回答,秦雪心只是衝她笑笑,努力站直身子:“沒事,就先這樣吧。”
天邊紅雲滾滾,河對岸凶魂嘶吼,黑鴉盤旋,幾乎要與人間話本裡的地獄相符了。
秦雪心眉頭緊蹙,向孟情問道:“情姐,那樣的金輝防線還有嗎?”
惡潮從未肆虐過奈何橋,影衛都不熟悉這邊的迎敵方式,加上敵人也是未知狀態,才導致這次損失頗重,還被逼到這種地步。
孟情搖搖頭:“沒有了,望鄉偶爾也會有魂魄異變,但平日裡這道防線就足夠用了,所以一直沒有加裝。”
與此同時,河對岸一直茫然嘶吼的凶魂們忽然頓住,似乎在接受命令。
又是一陣撕裂的嗩呐聲響,溫憫生側耳細聽,道:“這次的聲音更近了。”
孟情冷冷道:“沒錯,近了好,他有本事就在我們跟前吹,連頭帶嗩呐一起都給他折了!”
伴隨著持續不斷的嗩呐聲,凶魂們漸漸直起身體,如同一個個原本佝僂的人站直了。
秦雪心正猜測他們要做什麽,就見為首的一排凶魂忽然站立到河邊,翻身幻化為橋墩,而第二排第三排凶魂們則是快步踩上前一排的肩膀促組成橋面。
“它們要用身體搭橋過來!!!”
橋面已毀,還要過來,勢必是改變了計劃,而無論最終目的是什麽,在對岸的她們都是最大的阻力,所以那個幕後操縱凶魂的家夥打算先將她們幾人消滅了。
奈何橋被炸塌一段,暫時不用擔心凶魂能通過橋面後進入人間,但從這裡抵達閻王殿距離也並不遠,所以新的防線必須即刻拉起。
秦雪心瞳孔顫抖,緊盯著棋盤上越發焦灼的形式,明白不能再等。
對岸除去快速搭橋的凶魂,其他要麽在拍掌大笑,要麽吹笛敲鼓打鬧翻滾,仿佛在慶祝什麽。
秦雪心注視著它們,攥緊拳頭,無法按耐胸腔燃燒的憤怒之火,最終下定決心,向棋盤揮手,有一枚白棋顫顫巍巍,翻了過去,以頂端接觸棋盤。
在棋盤中,這是小隊全滅的標志。
她叫來副手,叮囑了幾句。
那副手愣了一瞬,再次迅捷的匯入影衛中傳達消息,沒有絲毫凝滯。
眾影衛聽令,沿著河岸散開。
在接受訓練時,有一種自我犧牲式的對敵方式,不到最緊要關頭不能使用,那便是以自身為源立陣——影衛們以身體為柱,佐以特殊的術法咒令,可再升起一道金輝大陣。
而作為陣法的一部分,影衛們不能隨意移動,如果有其他方向的敵人過來,也只能站定不動。若陣法被攻破,他們也會因為透支而失去應敵能力,任人宰割。所以往往不到走投無路,是用不得的。
秦雪心帶來的影衛裡有幾位符咒師,勉強夠提供一定量的符咒支撐陣法啟動。裴涯絮留意到他們的行為,知道這是要做什麽,便也加入了畫符的隊伍。
一道道金色光束夾雜著細密符咒,自散開的影衛身上升起。雷聲越發密集,雲層洶湧翻滾,河面蕩起波紋陣陣,一叢叢彼岸花搖曳著,血紅異常。
此時還需要一個人作為陣眼維持陣法,這個位置頗為凶險,如果陣法被攻破,作為陣眼的人也會受到極大重創,甚至當場殞命。
秦雪心輕輕喘了口氣,看了那翻過去的白棋一眼,將長劍插入身前泥土,叮囑距離自己不遠的溫憫生:“溫溫,你離我遠一些。”
溫憫生不明所以,還是聽話走遠了一些。孟情緊蹙眉頭,逐漸意識到她要做什麽:“你等等...”
秦雪心口中念起咒法,一道金色圓圈環繞在她身邊,而後衝天而起,陣法落成。
見此情景,還在笑鬧的凶魂們瞬間變了臉色,紛紛撒潑打滾起來,憤怒到牙關緊咬,全身青筋暴起。
風越發急,孟情被吹得發絲飛舞,她眼中倒映著金光,向那道被光芒埋沒的身影叫道:“雪心!”
秦雪心只是道:“情姐,小木棉還在歸去來。”
孟情:“我知道。”
秦雪心臉頰兩側浮現出遊動的符文,她定定看著前方,頓了一下才道:“情姐,辛苦你帶著涯絮,溫溫,還有小木棉一起走,去閻王殿,如實匯報一下目前的狀況,這之後,要照顧好木棉,別讓別人看見她,她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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