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憫生沉吟片刻,想到此時兩人身上都沒有好用的傷藥,便只能點頭:“好,我來找,方才韓兄指的方向應當就是這邊。”
將她安頓好,便一甩拂塵,飛身上樹,不知是不是安康都撤去陷阱的原因,視野比方才要遙遠許多,也更加清楚,而就在不遠之處,立著一株極高的榕樹,展開天幕一般的樹蓋,下觸地面,上與雲海相接。
溫憫生大喜過望,知道這恐怕就是真正的法陣所在之地,於是立刻飄然而下,將裴涯絮扶住:“我看到了,我現在帶你過去,不是很遠。”
裴涯絮道:“好。”
於是兩人並肩向前走,銀色樹林如夢般幻麗,隨著行動,漸漸向後移去。
裴涯絮踩上落葉,總害怕下一秒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隻得頻頻看過去,身邊的人似乎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每次都會衝自己微微一笑,表示她在。
裴涯絮抬頭看了看海面,是少有的平靜,只是深處如何洶湧,目不可見。
因為自己比她高出不少,所以雖已精疲力盡,卻不敢施力在她身上。溫憫生有所察覺,隻得將她往下拉了拉,道:“扶穩,那麽長時間了,我還沒有抱抱你。”
裴涯絮大腦空白一片,依著她動作。
又走了沒多久,那巨榕便近在眼前,遠看時不覺得有多寬,靠近了才發現,簡直猶如牆面,百人也無法合抱,而法陣也根本無需尋找,就由地面上盤根錯節的樹根組成,正散發著銀藍色的光暈。
“步入陣中應當就可以了,”裴涯絮垂眸看了看,收回手臂,自己站直:“我先進去吧,如果有危險...”
溫憫生等待她後面的話,然而似乎是想到什麽,那話語並沒有繼續,於是她笑道:“有危險就怎樣?即使危險,你也沒辦法告訴在陣外的我吧,況且我們只有這一條路能走了,所以一起走,別想太多。”
裴涯絮於是沒再說什麽,只是握住她的手,兩人眼神交匯,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而後一齊抬腳,走入陣中。
銀藍色的光瞬間亮起,極為刺眼,而後一陣風吹來,光亮銳減,面前敞開黑沉的天際,風沙彌漫,視線不清,耳中風聲呼嘯。
沙塵太多,溫憫生隻得眯著眼睛,確認那客棧的位置摸索向前。
終於走到那沙後的龐然大物前,伸手一摸,觸到粗糙木門,便是一推,兩人一同鑽入安靜的店面,身上沙塵抖落,在地上堆成兩圈小丘。
溫憫生回身,用力將門關上,隔絕了嘶吼的風沙。
想來該是剛送走一批人,店內此刻空空蕩蕩,只有每張桌上燃著的白燭,照出一團團光暈。
模糊不清的櫃台後傳來刀具剁肉的聲響,一聲一聲,極為規律。溫憫生想過去,裴涯絮將她攔住,搖了搖頭。
溫憫生將拂塵尾甩入另一掌心,道:“放心,我不是沒有自保能力。”
說完便慢慢走過去,裴涯絮緊跟在她身後。隨著靠近,那櫃台後逐漸清晰起來,老板已經不知所蹤,換做之前追擊自己的店小二在櫃台後切肉。
切的是什麽肉,溫憫生沒有仔細看,甚至刻意把視線停留在那少年的面容之上,道:“請問,你還記得我嗎?”
少年沒抬頭,依然一下下剁肉:“你拿了我面具,還給我。”
溫憫生正掀開紗簾,聽聞此言略略吃驚,問道:“我變了樣子,為什麽你還能認出來?”
少年嗤笑一聲:“變了樣子?哪裡變了,你不是一直這個樣子嗎?”
原來他眼中的自己一直是魂魄,而非那具人類軀殼,不過那面具此刻不在自己手中,恐怕還不了,於是她轉移話題道:“你們老板呢?”
剁肉聲猛然變大,少年終於抬眼,眉目鋒利:“老板跟人跑了。”
這話語間怨氣十足,想來也是,畢竟這間客棧自此之後也許都只有他一人了。
溫憫生表示了然的點頭,而後道:“帶走你老板的人,生前是他的妻子,穿過荒原太難,所以他們,大抵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少年抽出一邊的磨刀鐵棍,挨上刀鋒,磨的火星四濺,他冷聲道:“你知道還問我,該不會那個人就是你找來的吧?”
溫憫生只是道:“你的老板一直留在這裡,也許就是想等到自己的妻子,如今好不容易團聚,也是完成一大遺憾。而你呢,你在此處,是不是有什麽未完成的事情呢?或者,要等的人?”
少年動作停住,對著燭火確認刀鋒,而後探指上去,過了良久才道:“不是從森海出來了嗎,現在還來這裡,做什麽?”
溫憫生道:“因為和我同行的夥伴受了傷,而回去的路又遙遠,所以想先在這裡休息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少年眸色凜冽,在她身上轉了圈,又移到一邊的裴涯絮身上,像是有些意外,問道:“你和她一起出來了?那你當初為什麽又要阻止她進去?你們之間是什麽事?”
溫憫生正要開口,少年又垂下頭,繼續剁肉:“算了,別說了,我還要在這裡守著,就不聽太多故事了。”
他說完這句,拿刀尖指指樓上:“三樓,最左手邊的房間,別走錯了,遇到什麽東西可別怪我。”
溫憫生松了口氣,向他拱了拱手:“多謝。”
領著裴涯絮一起走去樓梯,快上去時,停下,又回頭道:“你那位老板的食物,應當是非常美味的,只是那時的我還是人類,所以無法嘗試,不過你跟了他,想必手藝也非常不錯,如果之後我還有機會來,一定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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