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過。”曲微塵抿了下唇，“但我不知道怎麽做。”

　　這下輪到康斯坦絲沉默了，她盯著曲微塵，曲微塵的表情不似作假。她想了想又問：“你想要做什麽？未來。你有夢想嗎？”

　　這應該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問題，或者說，每個人都會遇上的問題。哪怕沒有人向你提問，但你也會忍不住去想，去憧憬。

　　未來？夢想？曲微塵並沒有具體的概念，她只是想報仇，想殺死那些深淵裡的亡靈，她只是……想變得強大。

　　“變強。”

　　“……”康斯坦絲再度無言，她問，“武師覺醒的痛苦，你是怎麽堅持下去的？”

　　“我想變強。雖然覺醒確實很痛苦，但像我這樣的人，如果連忍受痛苦都做不到……我還能做什麽呢？”曲微沉默片刻，說，“何況，這是絕大多數平凡人得不到的機會。”

　　高大的巨人族低下她的頭顱，抬起那巨大的手掌搭在了曲微塵腦袋上。康斯坦絲動作輕柔，帶著些許安慰意味。

　　康斯坦絲當然明白這樣的機會對於偏僻村莊出來的孩子意味著什麽，更何況曲微塵還遭遇了那樣的事。可就算是這樣，就算那些孩子準確的明白覺醒對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麽，對他們的人生會有多大的影響，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挺過那非人的痛楚。

　　當機會到來時，不是每個人都能抓住。

　　“我有過很多夢想，吃飽飯？變強？成為醫師，成為法師，結果後來成了武師。你知道丘實山脈嗎？它在自由平原的邊際，我來自那邊的一個普通的巨人族村落。我十六歲那年覺醒武師，比你覺醒要大兩歲，但在巨人族，我們三十歲才成年。”康斯坦絲知道曲微塵什麽常識都不知道，所以哪怕是講故事，也貼心地為她解釋了一下。

　　“我是挺過了八輪覺醒淬煉。原因其實很好笑，因為村裡我跟村裡的小夥伴們打了個賭，賭注是他們家今年熏的肉。每個人都要給挺過覺醒輪次最多的那位三斤熏肉。”康斯坦絲嘴角忍不住浮現幾絲笑意，好似回到了當初的情景，“除去我一共有十六個人參與。要知道，我們是巨人族，食量大著呢。也不是每餐都吃肉吃到飽的。四十八斤熏肉呀……我們家吃了兩天呢。”

　　曲微塵也忍不住笑起來，“那然後呢？”

　　“村長說，我很有天賦，得讓我去資源好的地方好好學習。他們為我籌了一萬五千三十五源琅，讓我來烏維諾中心學院進修。”康斯坦絲說，“一萬是村長他們籌的，五千三十五源琅是我爸媽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家當。”

　　“我翻過了丘實山，走過自有平原，來到烏維諾。巨人族，十六歲，武師八段覺醒。盡管沒有魔法師的天賦，但我也足夠入學了。”康斯坦絲的手交疊一下，“來到學院，我才發現我並不是什麽天才。我沒有資源，沒有經驗，只能每天聽課，自己練習，最後落下別人很多。我那時候時常想，我以後到底要做什麽？我對得起村子裡大家給我籌的源琅嗎？我消沉了好一段時間。”

　　“我畢業了，平平無奇。”康斯坦絲自嘲地笑起來，她又想起自己那段勤工儉學的茫然歲月。“我打了好長時間的工，才攢夠回去的錢。結果等我再次翻過山，卻沒找到村子。”

　　“地獄之門啊……”

　　“我現在沒有什麽夢想，唯一目標便是殺光深淵那幫垃圾和這世上一些穿著人皮的惡魔。”

　　巨人族的手搭在曲微塵肩上，康斯坦絲對她笑道：“變強，也是個很好的目標。調動你的情緒，那團氣屬於你，試著去感應它、操縱它。”

　　“……好的。”曲微塵看著這位高大的巨人女士，到底沒有開口安慰什麽。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需要怎樣的情緒才能調動呢？戰鬥欲望？

　　在那瞬間，曲微塵想了很多，她想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想到她用盡全力的爆發卻什麽都沒能守護，想到不幸的商隊和死去的人，她這段時間裡似乎見證了太多的死亡和離別，也經受了太多的痛苦。

　　那一個個，全都是鮮活的生命。

　　她再次嘗試調動胸口那團氣，那暖洋洋的氣流似乎動了，又好像沒給她任何反應。曲微塵在心底歎息一聲，極為流暢地打完一整套拳，又再度加速重複一遍。

　　曲微塵想，如果她一直都無法調動這團氣，恐怕並不能正式成為一階武師。如果隻按招式、身法鍛煉下去，她堅持個十年八年的，估計也只是“武林高手”罷了。

　　盡力而為吧。如果實在不行……廢柴的身份應該也能很好的去遮掩亡靈法師這一身份。只是如果這樣，她怎能甘心。

　　……

　　踩著滿地銀光前往房間，如果身體不那麽疲憊、又或是她找到驅使“氣”的方法，曲微塵或許會好心情地停下腳步在庭院坐著欣賞天上的星月。只可惜她心事重重，身體也沉重得很，隻想回去洗個熱水澡睡覺。

　　可一抬眼，曲微塵就愣住了。在她房門口的台階上，穿著柔白長裙的女子靜靜坐著，她剛一站定，這女子便抬首向她望來，那極淡的淺棕色眸子仿佛也映上月色，仿佛有銀白河流在她眼底流淌，卻靜靜向她匯來。

　　“殿主。”曲微塵愣了一瞬，才如夢初醒般行禮。

　　“不用緊張，我聽康斯坦絲說，你遇到了一些困難？”檢獄聖殿殿主笑盈盈道，在她身上看不出絲毫殿主的架子或威嚴。她極為隨意地從台階站起，拍了拍裙擺，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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